“謝太后。”謝淵瀾淡淡道,起身走到馮太后下首的一張椅子前,緩緩坐下,“不知太后召見,有何吩咐?”
“世人皆道,小謝風流,司馬清介。謝卿比之司馬無相如何?”
“司馬兄勝過在下不知凡幾。”
“謝卿,多時不見,你倒是謙遜不少。”
“是,強中自有強中手,在下不敢託大。”
兩人交鋒一招,一者綿裡藏針,一者四兩撥千斤,秋色平分。
段秉燭撫著下巴,以往平淡的臉上現出了一絲讚賞。
馮氏攝政多年,世家大族難免傷筋動骨,而謝家立於大族頂端,卻絲毫未傷,看來眼前這個少年,確實是有幾分能耐。
“哀家這裡有一份司馬無相撰寫的隆慶朝史,謝卿不妨先看看。”馮太后揮了揮手,魏其侯走前幾步,將手中一疊紙張遞到了謝淵瀾手中。
謝淵瀾雙手接過,快速翻閱著,半晌,放下手中的書稿,淡淡一笑:“司馬兄果然是在江湖上走跳得久了,竟然只會寫簡史。”
“哦?”馮太后峨眉輕挑,“謝卿以為如何?”
“在下以為司馬兄所寫,未必全然。”謝淵瀾恭聲道,“若是在下來寫的話,除卻外戚當權,宦官亂政,以至於蒼生塗炭,民不聊生之外,定然會寫上太后毒殺親兒,逼死皇后。”
馮太后目中冷意大盛,恨道:“謝卿,哀家這些年,可待你不薄。”
“在下有謝過太后。”謝淵瀾攤了攤手,蒼白的臉上有些無辜,亦有些無奈,“太后恩寵,在下能說不麼?謝家既為文史世家,自然要如實寫就。”
他的臉上略略現出一絲沉痛:“皇上就算再多過失,到底是太后親子,虎毒尚且不食子,太后何忍?”
“說的好!”馮太后盯著他的臉,雖然是笑著的,可惜神色有些猙獰,“親子又如何,整個皇宮何曾有過真正的骨肉親情?”她的目光落到了軒轅逸身上,大笑,“平涼王,這天下,哀家就送給你,日後,你未必不會後悔!”
軒轅逸淡淡拱手:“此事不勞太后操心。”
“罷了,這些年,榮華富貴,權柄江山,哀家也經歷過了,也沒有什麼遺憾,可是謝卿,你真以為新朝容得下你麼?”馮太后的目光悠遠,看著謝淵瀾,“你很聰明,可惜年歲尚淺。否則,這天下若是送給了你,哀家反而歡喜些。”
謝淵瀾抿了抿唇,垂下眼睛。軒轅逸的目光猶如實質的劍光,狠狠刺著他。
“以為不說話就沒事了麼?”馮太后冷笑,“哀家最後問你一句,平城王……熙兒何在?”
謝淵瀾慢慢抬起頭來,神色是十分的無辜,半分的驚奇:“這個問題,問九千歲不是更好?”
“魏其侯?”馮太后大笑,“謝卿,你想用離間計麼?若是熙兒在他手中,哀家怎會不知?何況,小謝武功蓋世,當日奉城奪王,謝卿既然出手,怎會空手而回?”
“在下還能不能動手,九千歲心裡應該很清楚吧?”
魏其侯淡淡掃了一眼身著狐裘的少年,冷淡道:“就算只能出手三招,小謝仍是高手。”
“九千歲過獎,在下慚愧。”謝淵瀾淡淡道,“只是,在下不明白,九千歲留著平城王殿下意欲何為?”
魏其侯盯著少年,半晌,不屑一笑:“自然是殺了。”
馮太后見他爽快承認,不由氣結:“魏其侯,你--”
“太后,”魏其侯轉了身,略略低下了頭,“你該上路了。”
馮太后微微一愣,鳳目掃了一眼滿殿的虎視眈眈的兵甲,倦然笑了一下:“是啊,哀家也該上路了。”她看著魏其侯,溫柔道,“魏哥,你會陪著我吧?”
“是,你自小最怕黑,我怎麼會丟下你一個人呢?”魏其侯輕聲道,聲音竟然也是出奇的低沉。
平涼王眾人聽的雲裡霧裡,但是,也大致能猜出馮太后與魏其侯定然有些不為人知的私情,不由大皺其眉。
“那麼,魏哥,你送哀家一程吧。”馮太后笑眯眯看了謝淵瀾一眼,眼中第一次現出了長輩對於晚輩的那種寵溺,“謝卿,這些年,多謝你給哀家解悶。”
謝淵瀾站起身,深深看了眼華貴的婦人,緩緩雙膝著地跪拜下去:“恭送太后。”
馮太后表情有些複雜:“哀家有兒子,也有孫子,只是,想不到,最後給哀家送終的人,竟然是你。”
“在下榮幸。”
馮太后臉上再次浮現出一個於寵溺十分接近的笑:“魏哥,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