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一吹,漫山遍野都盛開著碗口大的淡藍色花瓣。花性堅韌,花香幽隱,如亂世君子,纖毫不染、風華濁世。
白姬這一晃神,百里卻已手執筆桿揮毫寫下一個潯字。
“好了。”他把筆扔一旁,低頭朝紙人吹了口氣。片刻,那紙人竟緩緩直起身,歪歪捏捏朝白姬走去。走到她跟前停住,兩手作揖行了個禮。圓臉上簡易地畫了鼻子和眼,這一看囧萌囧萌的。
白姬撲哧一聲,忍俊不禁。
百里說:“你試試附身在這紙人身上。”
她點頭,隨即化作一陣白煙騰地貓腰鑽入那紙人裡頭。半晌,紙人有了變化——身子跟枝芽抽條似的逐漸變得窈窕起來,連一筆帶過的五官都像是被人重新用筆細細勾勒過般,栩栩如生眼眉靈動,一顰一笑都與真人無異。
白姬小心翼翼地觸碰著這具軀體,生怕一個不小心就給弄壞了,畢竟這可是用紙折出來的。
眼瞅她這份謹慎小心,百里失笑。
“你大可放心大膽地做動作,我疊得紙人,天底下還沒幾個能弄壞的。”
白姬瞪大著烏黑的雙目看他,“當真?”
“自然。”話音剛落,百里便見某人抄起桌上的剪子朝自己的手指咔嚓下去。
“……”
白姬大喜:“果然弄不壞!”
一抬頭,百里正對自己,笑容微滯。
“咳咳……”有些得意忘形了。白姬收拾了下心情,走到百里身邊正色道:“我替你磨墨。”
儘管如此,手頭卻還不老實。
待百里剪完紙人,抬頭一看,發現白姬臉上黑一塊白一塊,活像只大花貓。而本人卻像不知,還在一本正經地研磨。
“你這臉……”
“什麼?”
也罷,再沒拿到正式報酬之前先來點開胃小菜也不錯?百里的唇角攜起幾分惡劣的笑,決定繼續保持緘默。他用筆依次為剩餘的紙人排好序,而後張張吹氣,忽地一下扔出了窗外。紙人在半空幻化做一隻只飛鳥,四散而去不見蹤影。
轉過頭對上白姬疑惑的小眼神。
“你這是在做什麼?”她剛剛又忍不住在臉上摸了一把,哎呀,那個觸感好啊。
百里見她臉上墨痕縱橫,心裡縱使想笑也萬萬不能表現出來。
他嘆了口氣,解釋說這些紙人皆是放出去用來監視宮中四處動靜的眼線,一有異常他能在第一時間得知。
“原來如此。”白姬有些了悟,“你是懷疑宮中有人故意利用這封印來對付榮貴妃和她腹中的孩子?”
百里點頭;“這也不無可能,為以防萬一還是要做好萬全措施的。”
他將雜亂無章的桌子收拾一番後,竟從左手戒指中拽出一面臉盆大小的鏡子來。
白姬:“……”
早便知道他這戒指裡藏著古怪,想不到居然能隔空取物,看百里青鋣平素不聲不響,這一出手委實了不得。
百里發現她直不楞登地盯著鏡子看,微微一笑:“有了此物,即可透過紙人的眼檢視宮中各處的情形了。你看——”他手往鏡面輕輕一撫,如一粒石子悄然落入湖面,鏡中波瀾陣陣,忽而顯現出一角宮宇來。
“這是——臨芳殿?”
臨芳殿前植牡丹千餘株,有百藥仙人、月宮花、小黃嬌、雪夫人、粉奴香、蓬萊相公、卵心黃、御衣紅、紫龍杯、三支紫等品種。如今正值花期,蕊瓣層疊花團錦簇,色澤各異嬌豔無比。
每年這時,榮貴妃都會組織后妃在臨芳殿賞花踏青,湊個時趣兒。想來近日來的糟心事兒並未影響她賞花的心情,這不,十數名宮人手捧漆盤魚貫而入,顯然即使是后妃之間的小聚也是敷衍不得的。
鏡面一晃,畫面跳轉。
白姬望見榮貴妃坐著轎輿遠遠過來,臉上薄施粉黛,一頭光可鑑人的青絲盤作高髻,未戴任何頭飾,只在鬢間簪了一朵新摘下來的三變賽玉,瓣蕊露珠猶在。一襲高腰襦裙將微隆的小腹遮住,腳下踩得軟底繡面鞋,都是極輕便樸素的。再看她的臉,鳳眸未揚先挑,桃花翩飛。兩頰飛霞,唇若新蕊,絲毫不見孕中憔悴。相反,卻添了幾分平日少見的溫婉嬌柔,惹人憐愛。
美是真美,不過白姬總容易聯想起她頭上的那雙狐耳。
一晃神,榮貴妃由人攙扶落了座。而遠處又走來幾名俏麗的宮妃,這幾位在容貌身段上與貴妃相去甚遠。不過——白姬的視線被一道盈盈身影所絆住。
來人生得嬌憐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