騰致看他一眼,沉悶地“嗯”了一聲。
清晨薄霧未散,空氣裡帶著明顯的涼意。
遠山武館地處偏僻,周圍一個人也沒有,遠處隱約傳來喧鬧的聲音,縣上的居民都起床了。
姜風問道:“向家的人怎麼樣?情緒還好吧?”
騰致嘆了口氣:“再好也好不到哪裡去,不過還算安定。他家五個孩子,就算沒了一個,剩下的人也還要活下去。”
姜風問道:“向繩二十多歲了,他的兄弟們年紀也應該不小了吧?”
騰致搖頭:“他下面有四個弟弟,二弟十七八歲,是個病秧子,再下面的弟弟都不滿十四歲,勉強能幫家裡一點忙,但離養家還遠著呢。”
姜風看他一眼:“所以你拿錢去給他們家了?”
騰致黝黑的面板上掠過一抹紅色,但經過這麼會兒時間,他也算冷靜了下來。他說:“向繩之死,是我師父一手導致,身為徒弟,自然要擔起責任。今後每年,我都會送錢過去,就當我幫向繩撫養父母與幼弟吧!”
“也就是說,你至今仍視武教頭為自己的師父?”
騰致略有些難堪,但語氣堅定:“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他不是個好人,但我這一身武技,半身明力,全部都是他一手為我打造的,我得念恩!”
“然後呢?你還打算怎麼做?”
“我……我不知道。”
騰致有些茫然,他停下腳步看著四周。
相對於其它地方來說,林溪縣還算是比較繁華的,路邊的圍牆雖然有些破敗,但也修葺得整整齊齊,還有一枝遲發的槐樹從院子裡探出頭來,枝葉新綠,帶著春的生機。
騰致說:“師父已經死了,古藤也不拿我當自己人了,家裡……我無父無母,是村裡東一口西一口吃百家飯長大的。現在……我不知道我應該去哪裡,還能去哪裡。”
姜風問道:“遠山武館的,你沒想過要留下來?”
騰致沉默了。
姜風開玩笑般地問道:“你不會到現在還覺得,我是權貴出身吧?”
騰致喃喃道:“不,你當然不是,你們都不是……”
姜風看著他,不用問幾乎就可以勾勒出他的過去。
騰致出身貧苦,說不得受過權貴的欺侮。古藤武館要為伏流君建立勢力,四處蒐羅像他們這樣有潛質的孩子,收入門下精心培養。只要他們透過了大考,就能授予他們官職。他們感念伏流君的恩情,自然會成為他手上的棋子。
所謂的權貴,指的也就是那些世家子弟。
世家子弟可以靠舉薦得到天照令,甚至直接參加州考與府考,霸佔大量大考名額。如果不是伏流君,像騰致這樣的普通孩子想要靠自己的力量出頭,的確非常困難。
所以,從一開始,古藤武館就把所謂的“權貴”與“世家”當成了敵人,把他們的作為灌輸給下面的弟子,以培養他們的仇恨。
從某個角度來說,伏流君的確為騰致這樣出身不佳,又有資質的少年提供了一條晉身之階。但這條路,又是建立在他的私心與對另一些不願投靠他的子弟的打壓下面的。
姜風看著騰致,突然道:“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接著,他也不管騰致的回答,就把河中縣發生的事情從頭到尾地講了一遍。
他只是平鋪直敘,中間沒有新增半分自己的猜測,純粹只講自己看到的事實、聽到的話語。
騰致越聽越是專注,目光中漸漸露出了無比的震驚。
最後,當姜風講到千重軍出現,解救了那些散修考生時,騰致又是震驚,又是慶幸。
他喃喃道:“難怪……今年的縣考比以前嚴格多了,還用祭天大典,引入了接天之力……”
姜風道:“這個世界上,有世家,有朱陽王和伏流君,還有更多的第三方。你要站在哪一方?或者說,你必須要選擇一方來站嗎?”
他微微一笑道,“現在你是自由的了,以你的能力,就算沒有古藤武館,也有今藤古館、遠藤武館收你。我們的那個賭,就算了吧,剩下的事情,歸你自己決定。”
他深深看了騰致一眼,轉身走回了遠山武館。
剛到門口,他就看見房留仙正負著手,站在那裡。
姜風想起從早上到現在已經進行過的三場談話,頓時覺得有些口乾舌燥。
……
……
意外的是,房留仙並沒有跟他多說什麼。
他上下打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