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葉楓,陳星又是一笑。
沾滿了鮮血的微笑,看起來是那樣的淡然,那樣的滿足。
葉楓怔住了。
這一刻,時間似乎被無限拉長、延伸,每一秒都如同一個世紀那樣漫長。
可下一瞬,時間彷彿又恢復了正常,葉楓只覺身體一沉,便無法控制的向下方落去。
那赤發武者登時狂怒,身形疾出,試圖將半空中的葉楓攔下。
可陳星也動了。
嘭!
空中,陳星捨命與赤發武者猛烈的一撞。
這是燃燒了生命的撞擊。在落下懸崖的一瞬,葉楓恍然看到,陳星的身體被重重砸落,可在空中,陳星奮力的扭過頭,看了崖邊最後一眼。
然後,他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滿足的笑意。
“陳星——”
一聲悲慼的大吼,在懸崖的上空響徹、迴盪。
片刻,天地之間歸為了平靜。
那赤發武者面sèyīn霾的來到崖邊,向下望去,但見下方乃是一片一望無垠的迷霧,霧中似乎隱藏著莽莽的綠林,便冷哼了一聲,自言自語道:“這懸崖至少有數千丈高度,由此落下,十死無生。即便是僥倖活了下來,一個區區虎豹營的兵勇,又如何能掀起風浪來。哼!從今天開始,興業行省,只有我黑騎營,再無虎豹營存在。哈哈哈……”
一陣狂笑之後,他轉首看向了峽谷之前的戰場。
那裡,戰鬥已經接近了尾聲。
這並不是一場公平的戰鬥。
黑騎營以逸待勞,與強盜團雙面合擊,又有天階中期的武者吳敬德在旁輔助,虎豹營眾人再如何憤怒,也無勝利的可能。
戰場上,一片屍體。
十名百夫長中,已有四名折戟沉沙,趙玉寧受傷極重,陷入重度昏迷之中,孟闊等剩餘的五名百夫長也不同程度的受了傷。他們圍作一圈,將趙玉寧護在中間,依舊在苦苦的支撐。
身邊,虎豹營的兄弟越來越少了。
不遠處,吳敬德一拳將一名狂怒的虎豹營成員擊飛,踏步走來,黑騎營眾人立刻給他讓出一條路。他昂首闊步,直來到孟闊等人面前,道:“孟闊,你是我們興業數一數二的煉器大師,我吳敬德是一個愛才之人,你若肯低頭,我保你一世榮華。”
孟闊握緊了手中的長棍,目光似火,一言不發。
吳敬德冷哼一聲,轉身離去,口中吐出一個字。
“殺!”
頓時,殺聲再起。
……
三天後,崖底綠林。
滴答、滴答……
霧氣無邊無盡,濃重的霧水在樹葉上凝結、滑落,滴滴融進土地之中,如同雨簾一般,淅淅瀝瀝,滴答作響。綠林如海,茸草似濤,一株數十人合抱的古樹下,齊膝高的草叢之中,一個渾身是傷的男子微微一動。
那人衣衫襤褸,周身是血,原本俊朗的面孔毫無血sè,正是被陳星捨命相救、甩落山崖的葉楓。
三天了,他腦中一片混沌,所有的意識,都陷入了無邊無盡的黑暗之中。
滴答!
一滴露水滑落,在他的臉上綻放出最美麗的晶瑩華彩。
黑暗中,立刻傳來一絲清涼觸感。
第二滴、第三滴……
忽然,一滴露水滴落到葉楓的唇中,漸漸的滋潤著他乾涸的嘴唇。
葉楓的嘴角微微一動。
漸漸的,黑暗的意識中,出現了一絲光明。
那光明瞬間撕裂、擴大,彷彿只一瞬,便驅散了全部的黑暗。
樹下,葉楓緩緩的睜開了雙眼。
腦海中,陳星溫和而滿足的微笑,如同一幅清晰的畫卷,定格在最後的記憶中。慢慢的,葉楓的目光黯淡了下來,一滴淚水混合著露珠,悄無聲息的滑落臉龐,融進了身下的泥土之中。
“陳……星……”
他費力的張開嘴,乾啞的喉嚨中含糊不清的吐出這兩個字,而眼淚突然如同決堤的洪水一般,宣洩而出。
陳星,為什麼,為什麼你要救我?
你……馬上就要當父親了啊!
葉楓很想仰天怒吼,問一問那高高在上的諸神,為什麼要這樣對待一個苦命之人,可他的身體已經完全透支,甚至連一動的力量也無法匯聚。
悲憤的怒吼,只能宣洩在心中。
我……太弱了。
太弱了。
實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