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放像是聽見了,又像是沒聽見,他最後檢視著踢了踢輪胎,拉開車門上車:“顏福瑞,我走了啊,有事電話。”
顏福瑞急了,車子發動的時候,他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過去扒著搖下的車窗,小跑著和車子一起動:“哎呀秦放,我知道你暫時想不開,我都看出來了,你可能是喜歡司藤小姐,但是司藤小姐不喜歡你啊,你得想開一點,你想開的話,想過什麼樣的日子沒有啊……”
“別擋道,加速了,小心點。”
顏福瑞跟不上車子的速度,反應又慢了半拍,踉蹌了幾下,嗆了好幾口塵土尾氣,再抬頭時,車子已經去的遠了,再目送一陣子,車子拐過一個彎,就看不到了。
顏福瑞嘆了一口氣,但也並不很擔心,他覺得,應該給秦放一些時間,慢慢的,他就會想通了,自己當時,不也因為瓦房的事頹廢難受了好久嗎。
當然,他還是想不通秦放怎麼會莫名其妙喜歡上司藤了,司藤小姐也不溫柔,說到長相嘛……
反正,顏福瑞是不喜歡司藤這樣的,他更喜歡胖胖的圓滾滾的那種,福態,光是看看想想,就覺得心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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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的青城山道分外安靜,輪胎和道路摩擦,發出有節律的沙沙聲,秦放開了一陣子,緩緩靠邊停在了山壁下,有一棵不知道什麼種屬的樹,低壓壓斜長著,一叢枝葉正捱到車玻璃邊,綠油油的葉片下,密密簇簇緊挨在一起的紫色漿果,像是一伸手就可以摘到。
顏福瑞說,白英出現前後那一陣子,他一直都在昏迷,沒有見到司藤,這話,並不盡然。
司藤離開前,是同他告別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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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迷的那一陣子,整個人的感覺像是浮在混沌的半空,不上不下,不挨不靠,再然後,像是聽到什麼召喚,睜開眼睛,意識甦醒,身體慢慢向下,腳終於觸到實地。
夢裡,他清楚知道,這是個夢。
只是,這次不同。
以往見到司藤,似乎總在夜裡,或嘈雜或寂靜的戲臺子,高跟鞋噔噔噔的足音,陰鬱又找不到出口的氛圍。
這次不一樣,空氣清新,林葉沙沙的拂動,是在幾乎沒有人跡的深山密林,不知名的蟲鳥唧唧啾啾,遠處有溪流潺潺,似乎無分四季,枝頭的樹葉明明蒼翠,漫天卻有黃葉飛舞,司藤就站在通往密林深處的入口,穿著長到膝上的風衣,兩手插在兜裡,長髮被風吹的揚起、再揚起。
秦放隱約覺得,會發生一些什麼。
司藤說:“秦放,我答應你的,都已經做到了。”
答應他的?他都要求什麼了?秦放想了很久,終於想起來:在最初的最初,他說,想要做回人。
那司藤呢,做回妖了嗎?
“我要做回藤去了,秦放,我想了很久,也許,我其實並不那麼想做妖,也不想做人,我被丘山忽然推到人世,做了很多不喜歡的事,好生厭倦,我要回去,長長久久的休息了,我,你,還有其它所有人,都各歸各位吧。”
秦放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感覺:“那我還能見到你嗎?”
司藤笑起來:“你要見我做什麼?”
白英說的沒錯,司藤是個沒有感情的妖怪,是他們理解錯了,他們總以為,沒有感情就是陰狠冷漠沒有人性,其實並不是。還有一種,像司藤這樣,她會笑,會難過,也會對人格外的照顧和好,但是她沒有拋不下的東西,她可以下一秒就離開,還會奇怪問他:“要見我做什麼?”
就像她對顏福瑞說的:“你哭什麼,難過什麼,我對你又不好。”
他和顏福瑞,乃至王乾坤,都對司藤有著深深淺淺不同的感情,但是司藤沒有,所以顏福瑞氣急敗壞的大叫:“但是司藤小姐不喜歡你啊……”
司藤嘆了一口氣:“我做回藤,沒有眼睛,沒有感官,你來了我也看不到,見我做什麼,有這個時間,你去見見老朋友。”
秦放忽然紅了眼圈,固執地說了句:“我就是想見你。”
風大起來,半空中的葉片相碰,發出嘩啦啦的聲響,司藤的衣角被風吹起來,秦放盯著翩飛的那一角看:他沒有碰過她的手,甚至不敢去攥她的衣角,這樣滑稽的像是孩子氣的話,如果不是在夢裡,大抵也是不會說的。
司藤笑著說了句:“真是個傻孩子。”
說完了,她轉身向著密林深處走,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秦放固執地跟了上去,夢裡,他覺得委屈極了,真像一個被拋棄的孩子,司藤無奈地停下來:“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