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曾告訴過我;母親生前最愛坐著這美麗的河邊洗漱妝扮。因為怕日頭曬;她便栽了一株梨樹;倚在樹下。” 她淡淡道。
“我初次見她;也是這兒。” 季華仙君望向那株梨樹;面上浮起一絲苦笑。
“母親的墓碑呢?” 她問。
“我吩咐人守著。” 季華仙君轉身;望向遠處一方空地;少頃;一個身形微福的老婆婆拄著木杖憑空走出;正是那日賜她瑤草之人。
“小仙擺過仙君!” 她俯首。
“她是姑瑤山樹靈;碧瑤的守墓人。” 季華淡淡道。
老婆婆拜問季華之後;轉身默唸了什麼;手中木杖在地面用力錘了兩下;便聽得耳邊傳來風聲;遠處那方空地逐漸形成一座墓冢。周遭開始變得莊重而肅穆;梨霜心中愈發沉重起來;一絲從未有過的悲切竄進心底。她緩步走到墓冢前;將手中祭品一一擺放好;誠然跪地。
“不孝女梨霜;今日才來祭拜母親;母親恕罪!” 她重重在地面磕了三個頭。
“你是神女的孩子!” 守墓的老婆婆一臉震驚。
“梨霜正是碧瑤的女兒。”季華淡淡道。
風吹過樹梢;揚起枝頭梨花紛落。
一瓣落花飄落在季華肩頭;他悵然一笑。若是此刻是一家團聚之景;想必她也會欣慰吧?
梨霜深呼一口氣;希望能甩掉那不適的難過。就在二人準備離去時;身後的老婆婆卻是想起什麼;連忙喚住。
“季華仙君留步!” 她連忙蹣跚著步子追上來;從懷裡取出一宗細細的卷軸。
“這是?” 季華問。
“姑瑤四仙主已被除去仙籍;打入天牢;這是靜之仙主走前託老身交給仙君的一封信和一塊交予梨霜仙子的繡布;老身年邁;記性不好;差點誤了事給忘了。”
“靜之?” 他疑惑地接過老婆婆手中之物。
“給我的?” 梨霜詫異。
“想不到昔日溫婉可人的靜之仙主竟也會落到如此地步;真是叫人意外啊。” 老婆婆甚感惋惜。
“仙君何不開啟看看?” 梨霜好奇地問。
季華仙君笑著望了她一眼;緩緩開啟手中的卷軸;梨霜好奇地瞅了一眼;連忙攤開手中的繡布。只見淡色錦布上;赫然繡著一雙鴛鴦;交頸纏綿;栩栩如生;落腳處繡著一個‘之’
如此精美的繡工;不正是?
“之婆婆 ?” 她脫口而出;原來一直在她身邊為她縫衣做飯的之婆婆是靜之。
季華仙君怔怔地望著捲上那娟秀字型;眸中隱抑的痛苦愈來愈濃。痛苦,恍悟;不可置信;接踵而至。她連忙望向季華仙君;卻見他面色慘白;顧盼流連的鳳眸裡此時卻透露著過之不及的痛色。他怔在原地許久;終於痛逸出聲。
“碧瑤!” 季華仙君渾身痙攣;手中卷宗抖落在地;他身形踉蹌連連後退;無力跌坐在地。
他恨了她幾千年;他恨她的背叛;恨她的帶給自己的幾千年來的痛苦和折磨。因為痛苦因為孤獨;他從此流連花叢;墮落風流。終於在他不願再執著怨恨的時候;卻給了他一個如此顛覆的真相。
“仙君你怎麼了?” 想是被季華痛苦的神情嚇到;她竟也不敢上前。
“我恨她;她恨我;為什麼會這樣?” 他雙眼空洞;呆滯地喃喃自語。
梨霜拾起地面那封書信;心中所有的疑惑;終於在那字態虛和之間消失殆盡。
然後她的視線最終卻只停留在【梨霜生父白辭蘇】這七個字上,她的生父是白辭蘇,可這個人是誰?
“白辭蘇?” 陌生的名字跳入眼簾,她心下疑惑。
“是我彼時投作凡人時的名諱,白姓辭蘇。”季華仙君倉惶起身,走向墓冢所在。
梨霜身形一定,怔怔地望著他。季華仙君是她的生父?這個絕代風華,樣貌年輕,行為舉止有時候像個孩子的季華仙君是她的父親?她啞然地望著那個有些潦倒的背影撲通一聲跪倒在墓冢前,心中百味雜陳。
忽然想起季華仙君與她講過的那個人間男子的故事,如此聯想到一起那男子便是白辭蘇,白辭蘇便是季華仙君下界投胎時的凡人。
方才信中看到的,卻與季華仙君講給她聽得故事有些不同。那個痴心的人間帝王是因為看到自己心愛的女子閉目躺在其他男人懷中安眠才憤恨離去並娶了親,而那個喜歡河流與梨樹的女子卻是在打算退下神位與凡人共此生時,卻見到那帝王立後納妃心如死灰回到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