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的情緒異常複雜。
他的這雙腳已經走了數十萬里路,太累了。
他和他的族人離開這個大陸已經近千年,太久了。
那僧侶的臉上流露出一抹淡然的微笑,小溪上方的天空裡忽然落下雨來。
雲墓是所有云的歸宿,也是所有水的源頭,這裡距離雲墓很近,這雨便是最新的雨。
數萬裡外的京都也開始下雨,如煙般的雨絲穿透夜色,灑落在街巷與山陵之間。
南城一條普通的直街上,飄落的雨絲微微變形,光線在其間折射往返。
一位道人從雨夜裡走了出來,平空走了出來。
他站在秋雨裡的夜街上,卻給人一種感覺,並不在此地。
他在某處,在世間的任何一處,真實的位置不停地變化著,根本無法確定。
細雨落地無聲,普通的街巷兩側,世人正在沉睡,沒有一個人醒來。
只有他是醒著的。
道人望向更南方的那座山陵,神情平靜。
在那座山陵的峰頂,天海聖後正靜靜看著夜色裡的她。
陳長生也在看著那名道人。
他默默地喊了聲師父,但沒有喊出聲。
因為那名道人沒有看他,只是看著天海聖後。
他想起來,在西寧鎮舊廟生活的十餘年裡,師父往往也只是看著師兄,不會看自己,好像師父的眼裡,從來沒有他的存在。
“娘娘,退位吧。”那名道人看著天書陵說道。
第637章 朕偏偏不
“為什麼?”
“六百七十七年三百六十四天前,你私離百草園,與師弟及我相見,當時你說,若我們能助先帝登基,你會如何。兩百一十四年六十九天前,先帝眼疾加重,無力視物,決意讓你代為批改奏摺,詢問師兄與我的意見,當時你說只是暫代,這一暫便是兩百一十四年六十九天。二十年前,先帝迴歸星海之前,你對先帝說只垂簾一年,便會將皇位交還給陳氏,然而……”
“你的意思是朕應該依循當初的承諾,把皇位傳給……這些廢物當中的一個?”
天海聖後看著已經進入京都的十五座輦,看著輦上的那些陳氏皇族的王爺們,臉上流露出一抹嘲諷的笑容。
“這是很好的理由,所謂蒼生大義,看起來似乎確實要比個人的承諾更加重要,而且你還會說,要為天海家的存續考慮。”
道人站在雨裡看著天書陵,平靜說道:“但這些理由放在二十年前可以用,現在則不行了,因為我已經替你考慮好了。”
天海聖後收回視線,望向夜色裡的畫面,說道:“那在你看來,朕的皇位應該傳給誰?”
那名道人就在畫面裡,應該是京都南城的街上,卻又彷彿同時出現在別處。
沒有人能夠確定他現在的真實位置,因為他並沒有真實的位置,他就像微雨裡的燕子,看似在雨中,或者可能在雨之上。
他說道:“大周皇位當然應該傳給娘娘你和先帝唯一的兒子。”
陳長生就在天海聖後的身後,但她沒有轉身,淡然說道:“傳給這個要死的小傢伙?”
“先帝有很多兒子,但娘娘你只有這一個兒子,他是理所當然的太子,他的身體裡除了陳氏皇族的血,也流淌著天海一氏的血,登基之後,自然也會照拂母家,由他繼承大寶,相信皇族不會有意見,天海家也不會有意見,這樣豈不完美?”
道人說道:“南北合流已然成功,大周王朝必將千秋萬代,而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請娘娘你退位而已。”
退位而已,不過四字而已。
好一個而已。
天海聖後靜靜看著雨中那位道人。
那名道人安靜地站在雨裡,不再說話,因為他要說的話已經差不多說完了,而且他與她的這番對話,相信整個大陸都已經聽到了。
不知因為何事,天海聖後忽然笑了起來,笑的極其疏朗,又有很濃的嘲諷意味。
“從兩年多前你送他入京,一直到現在,你似乎一直都在做一件事情,那就是讓朕看見他。”
陳長生坐在地上,看著她的高大背影,聽著這句話,發現似乎確實如此。
無論是與東御神將府的婚約,還是國教學院的新生,青藤宴以及神道上的宣告,在過去那段時光裡發生的很多事,現在看起來,似乎都是為了讓他更快地成長,同時儘早地出現在聖後孃孃的視線之中。
很多事情都是由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