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任何事情發生。
連聲音都沒有。
直至某時某刻,有雞鳴,有犬吠,有水沸,有腳步聲,街巷漸漸醒來。
晨光落在庭院裡,水聲代表著洗漱,偶爾還有幾句閒談,軒轅破買了早點回來,他依然吃的是牛肉包子,還是給別樣紅與無窮碧準備的饅頭、稀粥以及鹹菜,只比昨日多了一份蒸餃,還是嫩角瓜餡,沒有一點肉星。
屋裡隱隱傳來摔筷子,掀凳子的聲音。
軒轅破推門走了出來,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把山海劍系在腰間,然後離開。
院外的教士們也隨他離開,唐家管事與十餘名天南修道者也隨之離開,大周官員已經在皇城前等他。
這片街區的民眾們今天都會去皇城前看熱鬧,今天清晨的松町比往日要顯得安靜很多。
小巷盡頭的這座小院更是如此,甚至靜的有些令人心悸。
晨風拂動矮松,樹影微動,那片陰影就像一張紙般被掀起。
除蘇解除了遁形功法,顯露出了真身。
小院裡漸有霧氣生出,晨光無法穿透。
牆角流著淺水的磚道里,幾隻小銀魚翻了肚子,已經死去。
矮松的顏色也漸漸變黑,彷彿好些年沒有被雨水洗過,染上了極厚的汙垢。
整齊堆著的柴木上面漸有青苔生出,木地板變得有些溼漉。
整個院落都變得潮溼無比,有些悶悶的感覺。
這些霧與溼氣,都來自除蘇的身體。
如汙泥般的身軀裡湧出的汗漿,浸溼破爛的衣衫,變成劇毒的溼霧。
那道神念還附在他的身上。
漫長的一夜過去,他已經無法再堅持太久。
現在擺在他面前的,只有兩條路。
或者退出,或者前進,但無論是哪條路,都需要他掙斷那道神念,做一次最決然的選擇。
他毫不猶豫選擇了前者,準備逃跑。
當年在長生宗用大陣遮掩的深澗裡,他就是這樣活下來的。
後來在雪原魔族強者的包圍裡,他還是這樣活下來的。
只要能夠活著,他願意做任何無恥的事情,將來用千倍萬倍的殘酷手段報復便是。
在這道神念之下,他不敢輕易動用土遁,藉著霧氣的遮掩,身後那對難看的肉翼悄無聲息掙破衣裳動了起來。
然而,就在下一刻,他停止了動作,揮動的肉翼也漸漸慢了下來。
他伸出血紅的舌頭舔了舔乾枯裂開的嘴唇,笑了笑。
他笑的很難看,就像是昆蟲被陽光曬裂的屍體。
他轉身望向霧裡,用難聽的尖銳聲音格格笑著說道:“原來,你是在嚇我。”
“整整一夜時間,你沒有對我出手,不是擔心驚動牧夫人或者別的妖族強者,而是你現在的傷已經太重,根本沒有辦法出手,而你又不想那個叫軒轅破的傢伙冒險與我對上,所以才會落下這道神念。”
晨光落在院中,稍亮了些,照清楚了除蘇幽暗的眼眸裡的深深不解。
“寧願冒險現在單獨面對我甚至是隨後可能源源不斷而來的妖族高手,卻也不願意昨夜叫破我的行藏,讓那個叫軒轅破的傢伙稍微冒些風險,這是為什麼呢?難道那個傢伙是您的關門弟子,還是……私生子?”
他慢慢地向前走去,霧氣漸分,顯現出房屋的輪廓。
房屋裡沒有聲音響起,也沒有誰來回答他的這個問題。
除蘇走到了屋前,只需要向前走兩級臺階,他的手便可以觸到門。
他的身體有些顫抖,因為緊張與興奮,當然還有那抹怎樣也揮之不去的恐懼——雖然他非常確認事態就如他先前所說的那樣,但想著下一刻要面對的是如此傳奇的一對夫妻,依然無法抑止地恐懼起來。
如果可以,他絕對不會踏上這兩級臺階,絕對不會伸手去推門,甚至不會來到屋前。
汗水如漿從他矮小的身軀裡湧出,霧氣越來越濃,木地板越來越溼,柴木堆裡生出蘑菇,然後迅速朽壞,屋裡的樑柱以及所有木製的事物都開始高速地腐壞,然後潰爛,一種溼悶刺鼻的味道籠罩了整個庭院。
喀喇聲響裡,屋前的正門盡數垮塌,露出一張紙門,隱約可以看到門後的兩道身影。
紙門後響起一聲嘆息。
這聲嘆息裡蘊含著的情緒並不複雜,也沒有太多感慨,只是很單純的一聲嘆息,顯得格外平靜。
溼熱的霧氣浸透了木門,紙片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