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樂、射、御、數、書’為假,也就是俗稱的小六藝。因為儒家出自樂師一脈,只能傳‘禮’與‘樂’。射御暫且不談,而《漢書》記載,周朝的‘書’即書寫書法文字,如字書《博學》等相關書籍是由史官撰寫並用以考試;而教授‘數’的地方是小學,由太史負責,樂師負責的地方是‘大學’,與小學完全不同。所以那些逆種讀書人認為,孔子僅僅教禮與樂,說孔子教六藝是儒家弟子自吹自擂。”
“繼續。”方運知道鼠汰王還有別的話要說。
“除此之外,逆種也認為孔子傳‘大六藝’也是假。大六藝包括《禮經》《樂經》《詩經》《尚書》《周易》《春秋》這六套書籍。史書明確記載,樂師一脈是負責祭祀,但占卜由史官來掌管,所謂《周易》明顯是史官所作並傳承。至於《春秋》《尚書》和《禮經》,都有樂師參與,如樂官行禮事而史官負責記錄,樂師誦《尚書》和《春秋》而史官傳其書並記其事,因為聖元大陸古代是口誦史學,由史官簡單書寫歷史的梗概,而樂師則負責傳誦具體內容。《春秋》原書文字簡潔,而《左氏春秋傳》就變得很詳細,所以《春秋》原本應該是史官所作,孔子並未參與,其後左丘明為《春秋》作注形成《左傳》。根本不存在什麼孔聖筆削《春秋》之事,樂師焉能代替史官?”
“那麼,我們可以看出來,史官與樂師是有明確的分工,所以,《禮經》《樂經》和《詩經》可能是屬於儒家傳承,但《周易》、《尚書》和《春秋》,理當是史官傳承。同理,小六藝中,孔子和儒家應該只教授‘禮儀’和‘舞樂’,絕不會教授算數與文字。”
狼淵王知道鼠汰王看的書比自己多,但沒想到比自己多這麼多,聽得目瞪口呆。
隨後,狼淵王偷偷看著方運,想知道方運如何解答,萬一方運也認同這些說法,恐怕會成為逆種。
方運卻淡然一笑,道:“這種說法有一定道理,除了樂師不參與小學管理為謬誤之外,其餘每一個舉例都證據確鑿,但論證的過程不全面,所以導致最後的論點錯誤。”
“請先生指教。”鼠汰王道。
第2192章 孔子所學
方運繼續道:“我且問你,孔子何曾說過自己開創儒家?”
鼠汰王一愣,道:“未曾。”
“我再問你,《論語》全篇,有幾個儒字?”
“僅二字,且在同一句中,是孔子對子夏說的話:‘汝為君子儒,無為小人儒’。”
“《論語》中,孔子談仁、談義、談政、談君子、談聖人、談人皆比談儒多,為何不說孔子教的是君子之道、聖人之道、仁義之道、政務之道和人之道?偏偏說孔子教的是儒之道?所以說,儒家與樂師關係最密切無錯,但說孔子只教樂師之學,那便是大錯特錯。”
鼠汰王用力點頭,道:“學生受教了。”
“其次,春秋時期,周天子甚至周朝百官有多大權柄?孔聖在最後著書立說之時,周朝形勢如何?”方運問。
“當時周王室已經式微,諸侯爭霸,紛亂無比。”鼠汰王道。
“那麼,那時候的史官也罷,樂師也罷,理官也罷,他們真等能完全把自身所學傳授下去嗎?”
“恐怕不能。”
“若你是孔子,你那麼推崇周朝之制,想要恢復周朝的氣象,你會只傳樂師一脈嗎?孔子當時可不是自稱儒,而是士!習小六藝與大六藝者,非儒,而是士!儒家,乃是後人總結之稱謂,並非孔聖自封自定之稱謂!所以,那些逆種讀書人從一開始,就找錯了方向。孔子是教人成為周朝計程車,教人通曉周朝的一切,教人成為君子,教人成為聖人,而不僅僅是教人成為儒者!”
“按照逆種的說法,孔子只傳承樂師一脈,不教這個不懂那個,他如何在一開始管理倉庫?如何在後來管理畜牧?如何成為中都的長官?最後又如何成為大司寇幾乎相當於魯國的丞相?這是樂師的職責?古代樂師會做這些事嗎?孔子所學所會,可不僅僅是狹義的儒家之學,孔子在封聖前,最想當的便是輔佐賢明王侯的能臣,推行自己的治國之道,而非樂師之道!”
鼠汰王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是我太蠢了,孔子讀書那麼多年,怎麼可能只學樂師一脈,怎麼可能只教樂師一脈?孔子是沒有親自記錄歷史,是沒有親自書寫字書和算術書,但孔子辦的是私學,私學可不像官學那樣分大學小學,私學要教的是周朝的一切,是教百官之學!”
“孺子可教也。”方運微笑點頭。
稍作停頓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