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淨後,水珠在葉片上不聲不響地閃爍。在一年中的大部分時間裡,它都是雨水中一座荒涼的城市。
然而到了7、8月份,一旦城裡擠滿了對這裡的沙灘慕名邇來的觀光客,整個城市的色彩將搖身一變為熱帶海濱風情,充斥著遮陽傘、救生圈、雙座腳踏車、各色泳裝、太陽鏡和吵吵嚷嚷的人群。晚上,每個飯館外都坐滿了通宵達旦做長夜飲的遊客,空氣裡混雜著啤酒、甜玉米、音樂和燒烤的味道。
當然了,還有大海,大海其實只在一年中的這3、4個月中存在,其它情況下,大海只是人們不可或缺而又完全漠視的一分子;一個熟得不能再熟的朋友,如影隨形;一個被人遺忘的佈景,亙古不變。
第一個晚上,我們坐在露臺邊,大海近在咫尺,呈現出鉛灰色,和天空的顏色一樣。海的盡頭有霧,白茫茫的一片,代替海平線把天空和海截為兩半。我相信,如果沒有霧,海和天空將在某個地方融為一體。
“我從未看過陰天時的大海。”
“你說你去哪裡?”
他注視海片刻:“廣州,你呢?”
“上海。”
“倒也都不算是在說謊。”
“為什麼?”
“它們都和海多少有些聯絡。”
“上海和廣州也算靠海嗎?”
“那是靠近出海口的地方。”
感覺上,出海口彷彿是一種可以讓人順暢呼吸的東西,一種自由。溼潤的風吹拂在臉上,裡面混合了河流、水草、泥沙、內河航船、汽笛和遙遠的大海的味道。
2000年的這個秋天按理來說是一個和其他秋天沒有區別的季節。我沒有想到在一開始就遇到了魔力。
在北京機場那種鬧哄哄的環境裡,我遇見了一群記者熟人,他們在一個大公司的安排下,無非是IBM、NTT之類由三個字母組成,甚是神氣的名字,正要集體去某地採訪。一群人百無聊賴地跟在一個正在計算人數神情緊張的公司市場人員背後魚貫而行,看見我從另外的閘口進入,不由得齊聲叫我的名字,並且一起揮手,那場面甚是壯觀。
我目瞪口呆,被人問到:“去哪裡?”順口回答出已經熟記在心的答案:“上海。”
“太巧了,我們也去上海。”
問題接二連三接踵而至:什麼你住哪裡什麼時間的航班和我們是一班飛機嗎不會那麼巧吧?我魂飛魄散,隨即敗下陣來,拔腿就跑。
“你總是遇見戲劇性的事件嗎?”
“還行吧。”我思考了一會,謙虛地說:“我一生遇見的事情中有比這更富於戲劇性的。”
他笑笑,以為我在開玩笑。
他對魔力一事顯然一無所知,而我對此則緘口不言。
第一個晚上,我們在露臺上坐到很晚。海霧很重,帶著鹹味,我的頭髮因為溼潤的空氣而變得比干燥的天氣裡更加捲曲,椅子上金屬的部分滲著水珠,觸手冰涼。
這天沒有月亮,空氣中有雨的味道。
我蹲下來,臉挨近他的膝蓋,他的眼睛反映出不遠處的路燈,在黑暗中閃爍。
“你到底想要什麼呢?”
我沉吟半晌,我要什麼呢?當人們還在過程中,尚未或者永遠無法得出結論,無需嫁娶的時候在這會兒,好象想出要什麼也是一件挺困難的事情。
“我想要你對我好。”
“這是當然可是,什麼是對你好呢?”
“我不知道。”
雙城故事(2)
“具體一點。”
“具體一點的話,我想要你叫我的名字,用手撫摩我的頭髮。”
“我從來沒有撫摩過人的頭髮,感覺像摸小動物似的”他笑:“這樣對嗎?”
“對的。”
他的手指在我的頭髮中穿過,穿過頭髮的手小心翼翼,而且溫柔。
“在這方面我沒有什麼經驗。”
我笑起來,這話是很容易讓人誤會的。
“其實,你只要很溫柔很溫柔就對了。”
我們都沒有經驗,我指的是這樣相處。儘管以後可能會有很多次,還會遇見其他的人,但是起碼現在還沒有過。所以我告訴他,其實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就像他不知道怎麼撫摩人的頭髮,就像我不知道自己要什麼,就像我們不知道這樣的一夜以後會發生什麼但是沒有關係,我們只要溫柔,儘量溫柔就可以了,溫柔,溫柔
溫柔不會辦錯事,起碼現在不會。剩下的,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