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我,那可是比中央電視塔倒塌比北京城在36度高溫下三個月不下雨比人民日報頭版大標題出現錯別字更加嚴重的事情。”
“到底出了什麼事了?”導演坐在我對面,氣喘吁吁,看得出來他又熬夜了,而且情緒不佳。
我一聲不吭,遞給他一張照片。
“這是什麼,這?”他看了半晌,納悶地問:“生日晚會?”
“你看看右下角的日期。”
“是前年11月的?這麼老的照片拿來幹什麼?”
“這是昨天我在一個朋友家翻相簿的時候發現的,你看看右下角的這個人。”我指著照片邊上比較靠背景的一個人。
“眼熟。”
“你沒發現,他是我們的老朋友嗎?”
導演楞住了。半晌,他抬起頭來,看著我,表情複雜。
“是不是?是不是他?”
“是不是他我不知道,有點像,倒是。”導演回答:“我擔心的是你,難道你在這麼長時間裡都在折騰這件事情嗎?”
“是又怎麼樣?你看是不是他?”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你為什麼對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如此關心呢?都兩個多月了,你不覺得你有點不正常嗎?”
要是冷靜下來仔細想想,我或許確實會像導演說的那樣,覺得這是一件古怪的事情。但是如果順應我的感覺,那麼我的直覺告訴我,沒有什麼比這張小照片中蘊涵的東西更加要命的了,在目前為止,在最近的這兩個月裡,這可是比中央電視塔倒塌比北京城在36度高溫下三個月不下雨比人民日報頭版大標題出現錯別字更加嚴重的事情。
“你不會說我愛上他了吧?”
“老實說,要不是怕太唐突,我是想這麼說來著。”
“為什麼?為什麼我就不能對一個人感興趣,而不僅僅是因為我愛上了他?”我近乎惱怒地問:“你們是不是都這樣,看見白胳膊就想起全裸體?”
“好,好”導演安撫地說:“假設這人就是他,那你證明了什麼呢?證明你確實見過他?”
“不,這個生日宴會我並沒有參加。”
“那”
“這人是跟我朋友的一個八杆子打不著的朋友去的,一個女孩子,他們當時是戀人關係。我朋友把她的電話和地址給我了。”
導演的眼裡流露出真正驚恐的表情:“你不是要繼續追查吧?”
“我確實是想找那個女孩子。”
“我的天。”
11
最終,我打通了那個女孩子的電話。
“我看你還是先給人家打個電話為妙,”導演無奈地說:“如果你一定要去騷擾人家的話。”
是的,我一定要騷擾她,事關重大。
“萬一我們遇到的人不是照片上的那個呢?”導演叮囑我:“你還是先在電話裡跟人把事情說清楚,省得把人嚇著。任何人被你這麼一問都得嚇一跳,更何況,是兩年前的事情了。不是誰都有大象一樣的記憶的。”
有趣,他也說起大象。
我撥通了電話。
電話鈴剛剛響起,對方就拿起了話筒。我反而大吃一驚,在腦子裡醞釀了無數次的話到嘴邊全忘光了。
“喂,喂”對方沉靜地說。
我的感覺是,她似乎一直守在電話機前等著電話鈴響似的。她在電話那頭如同安靜的小動物,只剩下時鐘滴答、心跳、呼吸和頭髮飄動的聲音。我張口結舌,無法出聲,而她也就在那邊安靜地等待著,隔了半分鐘,她繼續“喂喂”了兩聲,那感覺不急不徐,彷彿早已經知道我的來意。
深呼吸一次,我總算找回了聲音。
“我想,你說的人是我認識的那人。”她在我一段滔滔不絕後,沉默了3分鐘,開口說到:“但是,這一切和我已經沒有關係了。”
“你們”
“都過去了。”
她的聲線異常平板,無風無浪,我匪夷所思地想起了大海中火山熔岩包圍下的內湖,藍黑色的水面,那水面在遙遠的小鎮上怎樣了呢?下雨了嗎?
關於失憶症(9)
“我想知道你的感覺”
“你—根本—就—無法—知道—我的—感覺。”她彷彿對一個聾啞人亮出口型一樣,一字一句地說,感覺上她在電話邊是眼睛直盯著遠方的,視線甚至穿透了面前的牆壁。
隨即她結束通話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