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部分(3 / 4)

評說的話題和鑑別正誤的轍印。‘成功’之處,也許是一片虛假的磷火;‘失敗’之哀,誰能斷定不是未來的一種先聲呢?‘變法’之舉,不是出於我的私慾邪念,而是出於時代之所需,故我敢於理直氣壯地無怨無悔。人生在世,總得有一點精神吧,總得有一點‘舉圖’吧,總得有一點不怕粉身碎骨的膽量吧!如今,天地翻覆,‘變法’已成為過去,聲討也好,誅伐也好,更改也好,埋葬也好,都與我這行將就木的老頭子無關了,最多隻是給予王安石一個萬古不劫的罪名和惡名,作為那段逝去歲月的印記罷了。‘阽予身而危死兮,覽予初其未悔’,嬋娟,我的狂狷終不能改啊”

“燕爾嬋娟”停止了咽泣,心頭似乎沉浸在王安石心跡坦蕩的遺言中。神志清晰、臨危不俱的可敬老人啊!

王安石驟然聽到了身旁響著強忍的咽泣聲:

(是林郎在咽泣吧?‘書場浪子’,忘年之友,心神相通之友,蕭蕭長草沒麒麟啊!蓬蒿中的麒麟,我在等待你為我解疑解難。”

“書場浪人”急忙拭去淚水,走近藤椅,抓住王安石的雙手,強顏為歡地說:

“先生,今夜晴空如洗,繁星晶瑩,北斗依舊,河漢橫空。屬於你的那顆星辰,熠熠生輝,居於北斗之畔,是永遠不會隕落的。”

王安石笑了,笑聲低微而舒心。

“先生一生所言所行,縱非聖人、賢人,卻是一位輝耀天地的傑人。千古以來,只有一個人可比”

“此人是誰?”

“此人生於我華夏先祖炎帝黃帝縱橫天下之時,與黃帝爭神,被黃帝斷其頭顱,仍以乳為目,以臍為口,操幹威以舞,呼喊廝殺,戰鬥不止。其志不衰,其力不衰,其魂不衰。其魂魄精氣已化作華夏族類共有的不屈不撓的操節、品德和心志,衍流至今而不衰,並將衍流千秋萬代”

“你說的是神話中的刑天啊!”

“‘刑天舞干鏚,猛志因常在’。從事業上說,刑天是一個失敗者;從人格上來說,刑天是一個成功者。先生以為如何?“

王安石欣然而淚流: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我可以瞑目而眠了。致遠,你還在哀痛悲傷嗎?”

葉濤咽泣出聲,跪倒在王安石身旁:

“阿伯,我心神已亂而無狀,恨‘天道’之渺茫,恨‘人道’之不公啊”

王安石神情坦然,話語飄逸:

“‘天道’的真諦,並非靡常的天命。只是前人不解而尋覓的一種境界,何必去怨恨呢?‘人道’的真諦,乃人事、道德、神志、情趣規範下的世情,善惡由人,又何必悲哀呢?用你樸樸實實、真真切切、恭恭敬敬的心去愛惜天下的黎庶,‘天道’和‘人道’就與你的靈魂相通融合了。今所囑於汝者。若學詩,當師蘇子瞻,一點浩然氣,幹裡快哉風。若為政,當師司馬光,葵花向日傾,清廉兩袖風。若蓬蒿自守,當以‘書場浪子’林郎為師,麒麟戀長草,瀟灑傲春風。莫學我之狂狷人生!”

葉濤咽泣回答:

“謹遵阿伯教誨。”

王安石似訴盡了自己的心事,再無所牽掛了,頓然神情頹悽,似力不能支,氣息微弱,喃喃而語:

“夫人,你自珍自重吧!嬋娟,請你清唱一曲,我疲勞至極,昏昏欲睡了。我生平所作詩詞甚多,但上乘之作甚少,前年寫的一首《桂枝香·登臨送目》,似乎尚可與蘇子瞻之作抗衡

“燕爾嬋娟”淚眼濛濛仰望著眼簾慢慢垂落的王安石,咽淚輕聲唱起《桂枝香·登臨送目》:

登臨送目,正故國晚秋,天氣初肅。千里澄江似練,翠峰如簇。征帆

去排殘陽裡,背西鳳酒旗斜矗。彩舟雲淡,星河鷺起,圖畫難足。

念往昔,豪華競逐。嘆門外樓頭,悲恨相續。千古憑高,對此漫嗟榮

辱。六朝舊事隨流水,但寒煙衰草凝綠。至今商女,時時猶唱,《後庭》

遺曲。

“燕爾嬋娟”的歌聲剛停,王防端著積滿紙灰的瓦盆走出房舍,站在王安石倚坐的藤椅旁輕聲稟告:

“阿伯,《日錄》已焚”

王安石沒有回答。

“阿伯,《日錄》已全部焚燬了,這是紙灰”

王安石毫無反應。

妻子吳氏情急,抱著丈夫呼喚,王安石已氣絕魂離,無痛無苦地走完了他人生的最後一步里程。

王防驚呆,手中的瓦盆失落,著地“當嘟”而碎,紙灰飛揚,他“撲咚”一聲跪倒,痛哭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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