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其語甚妙。是啊,山石竹木、水波煙雲、自然風物,可由畫者隨心曲而創造,觀者難以某一固定形態責之,故無常形,領略其情態也。“無常形”三字,道出了藝術之奧秘,乃超越自然之論。而“常理”之說,自然是“依乎天理”之“理”,也就是自然本身的情態了。他眸子一亮,“嗯嗯”兩聲,表示贊同。
蘇軾得到鼓舞,他立身指點四壁,手舞足蹈,高談闊論:
“雖然,常形之失,止於所失,而不能病其全,若常理之不當,則舉廢之矣。以其形之無常,是以其理不可不謹也。世之工人,或能曲盡其形;而至於其理,非高人逸士不能辨識啊”
文同不動聲色地靜聽著,思索著,不時地微微點頭。是啊,當今畫苑之弊,有人借畫以售欺,有人於畫而遺意。子瞻之語,中時弊矣!其實,今日朝廷,何嘗不是此弊啊!他突然覺得,子瞻的論畫而不限於畫,而是在追覓著人世間一切事物含有的一種奧秘。
文同正入深思,神情慌張的任媽推門而入,向文同打了個招呼,情急地對蘇軾說:
“大郎,閏之就要生了!”
蘇軾一驚,頓時頹然,依舊呆望著壁上的山石竹木,喁喁訴說:
“任媽,請看,表見所畫之竹,真可謂得其理啊。如是而生,如是而死,如是而攣拳瘠蹙,如是而條達暢茂,根莖節葉,牙角脈縷,千變萬化,未始相襲,而各當其處,合乎天造,厭於人意,蓋達士之所寓也歟”
文同茫然。他慢慢站起,打量著神情深沉的蘇軾,突然覺得面前這個才華橫溢的小表弟,在這場朝政風波的煎熬中,確實變得成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