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室的“塌塌米”上,救場如救火地客串著一幕“拉郎配”呢。
肖童過去在慕尼黑探親的時候,曾有一位日本老頭兒請他們一家吃過一次日本料理,所以對吃這種“和食”的規矩,他不算是白丁。他可以不用人教就把綠芥未用筷子熟練地在醬油盅裡調勻,把“天婦蘿”的蘿蔔泥傾入配好的料計兒裡攪開。
連鬱文渙都禁不住把眼睛斜過來,亦步亦趨地學著他的“法兒”吃。好在“塌塌米”也是改良的,雖然進屋照例要脫鞋,但用不著屈膝下跪。桌子下面挖了一個大坑,恰好能把雙腳放進去。
肖童最終之所以跟著鬱文渙來了,基本上是為了“好玩兒”。
他在醫院裡瞑目臥床那麼多天,不知不覺萌生了許多頑童心理。
如今乍一解放出來,對一切未曾體驗過的事情都產生了興趣。他想,不就是陪著吃吃飯嗎,人家問什麼答什麼。反正有鬱教授周旋著場面,他這個逢場作戲走過場的角色,沒什麼難演。
他們進去的時候,那位叫歐陽天的老闆和他的千金小姐已經在座。鬱文渙一邊彎腰脫鞋一邊仰臉寒暄,首尾不能相顧。那位老闆瘦而精幹,穿著雪白硬挺的襯衣,袖口還扎著晶亮耀眼的袖釦。上好料子的西服隨意地扔在“塌塌米”的竹蓆上,脖子上卻古板地繫著寬幅的領帶。他言談不多,笑容更少。而那位小姐大約二十多歲,同樣不苟言笑。眉目雖端正,表情卻陰鷙。說好聽了算是個“冷美人”式的女於,只是肖童並不喜歡這種型別。
坐在席子鋪就的“塌塌米”上,腳伸進桌下的大坑,雙方才正式彼此介紹。其實介紹都是由鬱文渙來完成的。按禮節他先把肖童介紹給歐陽父女:“這是我們學校的研究生,學法律的。我教過他,所以知根知底,挺本分挺用功挺有才的”
接著他又介紹那位老闆:“這就是歐陽老闆,哎,你可不能叫老闆,你得叫叔叔,咱們今天得論輩兒兒”之後,依序輪到此時此刻的主角兒,“這是歐陽蘭蘭。
蘭蘭,你管我也得叫叔叔啊。“
歐陽蘭蘭微微一笑,並不多言。肖童飛快地偷看了她一眼,不料和她的視線撞個正著。那女孩兒真不知道害羞,眼睛正無所顧忌地看著他呢。
這下倒印證了鬱文渙事前的介紹。肖童想,看來這女孩兒對自己確實毫無“相親”的意思,否則臉上不可能沒有一點羞澀之態,目光不可能沒有一點躲閃迴避。
她面無表情地對他直視,像看著一個同性或者路人。這也難怪,因為據鬱文渙講,她爸爸託人給她介紹過好幾個物件,清一色的書香門第,結果見過之後都讓她給“斃”了。肖童想,像這類的“見面”她不知已經是幾番經歷了了。
介紹完畢,喝著日本的綠茶,他感覺那父女倆的目光始終盯在自己的臉上。雖然他知道這對他來說不過是在完成著一項任務,但依然感到有點難堪。他甚至覺得在他們的目光中,有一種居高臨下的優越感,那目光不像是相女婿倒像是挑保姆。
這使他的難堪幾乎轉而變成了一種憤怒。
女孩兒的父親開口問:“你多大了?”
“我二十三了。
“你不是研究生嗎,怎麼才二十三歲?”
鬱文渙連忙替他遮掩,“剛考上的,可不二十三歲,年輕有為呀。”
肖童心裡最怕的是他們問他的生肖屬相,因為二十三歲該屬什麼,他完全沒有常識。而女孩的父親卻只是在問鬱文渙:“你原來不是說,他有二十七八歲了嗎。”
鬱文渙硬著頭皮裝傻:“沒有,沒有,二十三歲,我一直說二十三歲。嗅,蘭蘭今年多大了?”
父親替女兒說:“他們同歲。”鬱文渙牽強地笑著:“那正合適,正合適嘛。
接下來鬱文渙又要男女雙方通報出生月份,肖童說自己五月生人,女孩的父親說女孩是十月。鬱文渙擊掌道:“也合適,男的應該比女的大一點。”
女孩兒的父親並未理睬鬱文渙,而是用一種過於嚴肅的態度繼續盤問肖童:“你家裡兄弟姐妹幾個呀?”
“就我一個。”
鬱文渙笑著插嘴:“他爸爸媽媽都是知識分子,所以計劃生育搞得好。”
“你父母是做什麼的?”
“搞金屬材料研究的。”
“在哪個單位呀?”
“他們已經出國好幾年了,他們和德國幾個科學家共同搞了一個實驗室。”
“那麼你以後也要去德國嗎?”
“也許要去吧,不過我得先上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