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裡頭低垂著,看著被銬得紫紅腫脹的雙手。他能說什麼呢?在這樣嚴重的事件中,他能將這個可憐的孩子推出去,自己脫個乾淨?他實在不忍心哪!而且領導不問青紅皂白就銬了起來,就斷定是集體逃跑還有什麼理可講?憑他們去吧,愛怎麼辦就怎麼辦好了。每次被冤枉,他既不想求情更不會求饒。
本來這種情況下花班長是應該說話的,可是這事原來是他一手鼓動起來的,雖然事情的發展已大大超出他的預料,不過把這兩個人都搞倒了也正中下懷,他哪能為他們解脫。
楊科長見沒有人說話,便又氣勢洶洶地說:“好啊!你們有預謀,想造反,說!誰是主謀?造反,集體逃跑,你們試試,槍子兒硬還是你們的花崗岩腦袋硬?今天便宜了你們,該撂倒幾個讓你們看看。臭社會渣滓,死幾個死幾十個無所謂,無非是臭塊地。不想活的,不怕槍子兒的,你們就試試。”
領導上綱這麼嚴重,更沒人敢說話了,屋子裡安靜得出奇。何仁山卻突然舉起了銬著的雙手喊了起來:“你們不就是稱槍子嗎?我不怕,政府不講理,你們打死我吧!”
領導、隊長們全愣住了,這是誰也沒有想到的。楊科長氣得臉青了,嘴唇直哆嗦,卻說不出話來。還是郝書記反應快,馬上清醒過來,故作輕鬆地說:“哦?好哇!真是造反了,叫起陣來了。這裡幾千人還沒見過叫陣的,要槍子兒?那好哇,要多少有多少,那不難。你既然連死都不怕,那就好好說說,今天是怎麼回事?”
何仁山沒有說話。白剛也仍然沉默著。“報告領導!”王顯能站了起來,以標準的立正姿勢,腰板挺得倍兒直,人很精神,好像也沒有害怕的樣兒。郝書記打量了一下這個年輕人:“你叫什麼?”聽到報告名字以後便說:“你說吧!”王顯能指了指何仁山:“是這樣,這小子不認罪還不老實,我們正批鬥時他跑了。班長去追,我們怕班長弄不過他,也去追了。我們都是追人的,不應該銬班長。”
“是這樣嗎?”楊科長把話接了過來,環視了一下大家,沒人說話,著急地說,“不是還有一個班長嗎?那個班長呢?”花班長站起來了,也站得筆管條直,而且還來了個敬禮:“報告楊科長,我在這裡。”
“你早幹什麼去了?嗯?為什麼這麼長時間不說話?你是幹什麼吃的?嗯?真不像話。” 楊科長責問說。問他王顯能說的是不是實話,他說情況屬實以後,楊科長又轉向了大家:“他們說的情況對嗎?是這樣嗎?”有人帶了頭,人們便敢說了:“是這樣!就是這樣!”楊科長轉向了白剛:“是這樣嗎?”
白剛仍然沒有說話。楊科長看了看他,可能是看見了他的眼淚,也可能是看到了他那張不服氣的臉,又看了看他的手銬,不但沒有同情,反而生氣地說:“覺得委屈嗎?為什麼不說話?告訴你,你們班裡跑了人,鬧出這麼大的亂子,你就有責任,委屈什麼?嗯?”楊科長停頓了一下,又提出一個問題:“門崗說你跑得最快,跑在最前邊的是你,怎麼回事兒?”
白剛仍然沒有說話。他不說話,並非因為委屈。長期以來他對委屈已經習慣了。這點委屈算什麼?他是覺得說了他們也不一定相信;相信了又怎麼樣?無非是惹起一陣譏笑,說他幹什麼?而且不說他們也會弄清的,他們愛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好了。
“報告領導!”又是王顯能,這次他沒等領導允許便說開了:“我追的時候也跑在前邊,我看見班長追上何仁山,正好這時開了第一槍,班長跑到前面轉身擋住了何仁山,是想保護他,把他推倒了。”他想這樣一說,班長應該沒事了。
“是這麼回事兒嗎?”郝書記對白剛帶頭逃跑或鼓動逃跑一開始就表示懷疑,但又有不少疑慮解不開,現在終於把事情弄清了,他便把話接了過來。見白剛仍不回答,就又重複問道:“你為什麼不說話?他剛才說的對嗎?”白剛點了點頭:“是的!”這半天他才說了一句話。
《從囚徒到省委書記》禁地21(3)
“好哇!面對衝鋒槍,用身體保護一個逃跑犯,你好勇敢哪!”郝書記語氣平和,顯然是認為白剛的逃跑嫌疑完全解除了,不過思想問題嚴重還不能輕易放過他。見白剛不說話,又對白剛說:“逃跑犯衝擊門崗,還值得你用身體護著他?怕他挨槍子兒你就不怕?你有老婆孩子,好好改造還可以重新做人家庭團聚嘛!犯得著捨命保護他嗎?”
所領導這一連串的問話本是一種訓斥,不過是以反問的口氣教訓他。這些反問的話本來是不需要回答的,領導也沒要求他回答。想不到一直沉默的白剛在這時卻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