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批:正筆。】他兩家的房舍極是便宜的,咱們先能著住下,再慢慢的著人去收拾,豈不消停些。”薛蟠道:“如今 司 正升了外省去,家裡自然忙亂起身。咱們這工夫一窩一拖的奔了去,豈不沒眼色。”他母親道:“你舅舅家雖升了去,還有你姨爹家。況這幾年來,你 司 、姨娘兩處,每每帶信捎書,接咱們來。如今既來了,你舅舅雖忙著起身,你賈家姨娘未必不苦留我們。咱們且忙忙收拾房屋,豈不使人見怪?【甲戌側批:閒語中補出許多前文,此畫家之雲罩峰尖法也。】你的意思我卻知道,【甲戌側批:知子莫如父。】守著舅舅、姨爹住著,未免拘緊了你,不如你各自住著,好任意施為。【甲戌側批:寡母孤兒一段,寫得畢肖畢真。】你既如此,你自去挑所宅子去住。我和你姨娘,姊妹們別了這幾年,卻要廝守幾日,我帶了你妹子投你姨娘家去,【甲戌側批:薛母亦善訓子。】你道好不好?”薛蟠見母親如此說,情知扭不過的,只得吩咐人夫一路奔榮國府來。
那時王夫人已知薛蟠官司一事,虧賈雨村維持了結,才放了心。又見哥哥升了邊缺,正愁又少了孃家的親戚來往,【甲戌側批:大家尚義,人情大都是也。】略加寂寞。過了幾日,忽家人傳報:“姨太太帶了哥兒姐兒,閤家進京,正在門外下車。”喜的王夫人忙帶了女媳人等,接出大廳,將薛姨媽等接了進去。姊妹們暮年相會,自不必說悲喜交集,泣笑敘闊一番。忙又引了拜見賈母,將人情土物各種酬獻了,閤家俱廝見過,忙又治席接風。
薛蟠已拜見過賈政,賈璉又引著拜見了賈赦,賈珍等。賈政便使人上來對王夫人說:“姨太太已有了春秋,外甥年輕不知世路,在外住著恐有人生事。咱們東北角上梨香院【甲戌側批:好香色。】一所十來間房,白空閒著,打掃了,請姨太太和姐兒哥兒住了甚好。”【甲戌眉批:用政老一段,不但王夫人得體,且薛母亦免靠親之嫌。】王夫人未及留,賈母也就遣人來說“請姨太太就在這裡住下,大家親密些”等語。【甲戌側批:老太君口氣得情。偏不寫王夫人留,方不死板。】薛姨媽正要同居一處,方可拘緊些兒子,若另住在外,又恐他縱性惹禍,遂忙道謝應允。又私與王夫人說明:“一應日費供給一概免卻,【甲戌側批:作者題清,猶恐看官誤認今之靠親投友者一例。】方是處常之法。”王夫人知他家不難於此,遂亦從其願。從此後,薛家母子就在梨香院住了。
原來這梨香院即當日榮公暮年養靜之所,小小巧巧,約有十餘間房屋,前廳後舍俱全。另有一門通街,薛蟠家人就走此門出入。西南有一角門,通一夾道,出夾道便是王夫人正房的東邊了。每日或飯後,或晚間,薛姨媽便過來,或與賈母閒談,或與王夫人相敘。寶釵日與黛玉迎春姊妹等一處,【甲戌眉批:金玉初見,卻如此寫,虛虛實實,總不相犯。】或看書下棋,或作針黹,倒也十分樂業。【甲戌側批:這一句襯出後文黛玉之不能樂業,細甚妙甚!】只是薛蟠起初之心,原不欲在賈宅居住者,但恐姨父管約拘禁,料必不自在的,無奈母親執意在此,且宅中又十分殷勤苦留,只得暫且住下,一面使人打掃出自己的房屋,再移居過去的。【甲戌側批:交代結構,曲曲折折,筆墨盡矣。】誰知自從在此住了不上一月的光景,賈宅族中凡有的子侄,俱已認熟了一半,凡是那些紈絝氣習者,莫不喜與他來往,今日會酒,明日觀花,甚至聚賭嫖娼,漸漸無所不至,引誘的薛蟠比當日更壞了十倍。【甲戌側批:雖說為紈絝設鑑,其意原只罪賈宅,故用此等句法寫來。此等人家豈必欺霸方始成名耶?總因子弟不肖,招接匪人,一朝生事則百計營求,父為子隱,群小迎合,雖暫時不罹禍,而從此放膽,必破家滅族不已,哀哉!】雖然賈政訓子有方,治家有法,【甲戌側批:八字特洗出政老來,又是作者隱意。】一則族大人多,照管不到這些,二則現任族長乃是賈珍,彼乃寧府長孫,又現襲職,凡族中事,自有他掌管,三則公私冗雜,且素性瀟灑,不以俗務為要,每公暇之時,不過看書著棋而已,餘事多不介意。況且這梨香院相隔兩層房舍,又有街門另開,任意可以出入,所以這些子弟們竟可以放意暢懷的,因此,薛蟠遂將移居之念,漸漸打滅了。
【夢:正是:】
【漸入鮑魚肆,反惡芝蘭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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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遊幻境指迷十二釵 飲仙醪曲演紅樓夢
【蒙:春困葳蕤擁繡衾,恍隨仙子別紅塵。問誰幻入華胥境?千古風流造孽人。萬種豪華原是幻,何嘗造孽,何是風流?曲終人散有誰留,為甚營求?只愛蠅頭!一番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