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街道上靜悄悄的,只有早起的清潔工用掃帚沙沙地掃著道邊枯葉。影影綽綽還可以看到查緝布控的警車。鬍子一身泥水,有意避開大街,拐入黑墨衚衕。巷內路燈昏黃,熒火似的照在衚衕兩旁斑駁的牆壁上,由於泥灰的脫落,形成了一片片奇形怪狀的圖案。老式門樓的頂部像是道人的帽子,上邊的蒿草像魔怪的頭髮一樣搖曳著。地面坑凹不平,腳踏車給顛得咔咔作響,震得鬍子虎口一陣陣發麻,接近拐口的地方,他放慢了速度。
就在這時,他發現一個人影正朝自己匆匆走來,起初他不太在意,以為是上早班的工人,等到距離有四五米遠時,兩人不約而同地相互打量了一眼,鬍子霎時間怔住了:咬子邱建設!
不容多想,鬍子把腳踏車一橫截住了去路,厲聲讓對方站住。咬子看鬍子只有一個人,也穩了穩神,從口袋裡摸出一沓子鈔票,隔著腳踏車躬身託在手上,連聲說:
“老哥哥,不,老叔,天地良心,放兄弟一馬,這是四萬塊錢,日後還要重重報答。”
“你他媽的少跟我玩花活兒,立馬跟我走,算你從輕處理的情節。”鬍子貓腰去抓咬子伸出的那隻手,不想對方早已抽身後退了兩步,繼續與他周旋。
“咋的老叔,嫌少?!四十萬,明天就打到你賬戶上,當個刑警苦哈哈的,一輩子也掙不了這麼多吧?也得給老婆孩子留個念想,買幢好房子,置套好傢俱,不枉在世上走一遭,咱們這叫公平交易,我說話算數,說瞎話叫我立時死了親媽。”
“你他媽這錢還是留著見閻王爺的時候花吧。”鬍子恨不能一下子抓住對方,抓起腳踏車向咬子擲了過去。沒想到對方閃躲迅疾,跳到了車子的另一側,就勢從袖筒裡退出了那把鋸短了把子的雙筒獵槍,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近在咫尺的鬍子。說時遲,那時快,鬍子習慣地去摸腰間的手槍,不禁暗暗叫苦,空空如也。他狠狠地罵娘,這當警察的沒了槍就像缺了半條命,失去了主心骨,以血肉之軀面對著持槍歹徒,自己究竟咋辦?
剎那間,鬍子腦際中迅速作出三種判斷:一是他跑我追,二是我倆都跑,三是把自己撂倒。可自己要是跑了,還是警察嗎?還叫刑警仇金虎嗎?那整個是一個狗熊膿包,一個在人前永遠直不起腰來的懦夫,那將是仇家世代的奇恥大辱,會把當過志願軍的老爹氣死,這是死也不能幹的。
在這生死抉擇的關頭,他驀地看到牆邊有塊半截磚,便用左手虛晃一下,朝咬子身後一指,俯身去揀那件“武器”,可狡詐的咬子早扣動了扳機。只見透出晨曦的暗夜中發出了一團火光,隨著一聲沉悶的響聲,大團的鋼砂射進了鬍子的頭部,強大的衝擊波使他仰身倒地,眼前一片血紅,鬍子昏死過去。咬子隨即跨過他的身軀,奪路奔逃。
槍聲驚動了附近晨練的人們,看到滿臉是血倒在地上的警察,迅速撥打了報警電話。警車迅疾而至,救起了鬍子。朦朧中,鬍子感覺到自己上了手術檯,聽得見手術器械在托盤上的碰擊聲,一陣頭痛欲裂使他又昏了過去,等他第二次甦醒的時候,覺得有人在輕輕拍著他的肩膀:“鬍子,嚴局長來看你了,你醒醒。”從聲音中他分辨出是晉川副政委,便竭力側過身,用右眼眯縫著看俯在自己床邊的人,嚴鴿那張清秀的臉由模糊變得清晰起來。她眼角的淚水不斷滾落下來。
“鬍子,你是好樣的,我代表全域性幹警來看望你,你要安心治傷,今天還要做手術,你放心,我們一定會抓住咬子,為你報仇。”
鬍子努力讓自己綻出些笑容,對嚴鴿說:“嚴局長你不要難過,我不就是負點傷嘛,只要大命不死,我還當你的好下屬。只是有點兒請求,請局長一定考慮。”嚴鴿貼近鬍子的跟前,只聽他喃喃地說:“上次在禮堂跟你吵架,都是我的錯,你可不要跟我一般見識”話還沒說完,他痛得又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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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上午,嚴鴿臨時接到通知,要她立即趕去列席正在召開的市委常委擴大會議。當汽車開進市委大院時,她隱隱感到了氣氛的異常。比平時多出數倍的奧迪車整整齊齊地碼放著,門階處平時那位笑容可掬的薛副秘書也變得一臉嚴肅,一言不發地引導著嚴鴿走進會議室。一踏進鋪著厚厚地毯的過廳,嚴鴿就已經聽到了滄海市長司斌那濃重的山東口音。
“城市規劃法是法律,不是小學生描紅的作業本,可以畫了寫,寫了撕。一經確定的城建規劃,幾屆政府都要為之不懈努力,如果必須修改,那也要提交人大履行法律程式。大家知道,大船的位置就在未來港口的船塢區,也是跨海大橋引橋的一端。城建局已經多次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