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
但是找錢時他少給我找了三毛錢。
其實也就三毛錢而已,我會當是他上了年紀,不小心找錯了。我站起來要走了,可他這時偏偏要給我解釋一下:“那三毛錢是手續費”
手續費?沒聽錯吧?我自己來買藥,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也沒讓他診斷,沒讓他動用他的專業知識開藥,哪來的手續?
他想了想,又說:“是掛號費。”
我捏著那盒藥從他家出來,頂著大太陽想了很久。他們家的雞也不怕我了,圍著我刨土扒食的,還啄我的鞋帶,揚得我褲腳邊上撲了一圈白白的灰。他家的小兒子還在陽光下安靜地、汗流如瀑地幹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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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村舞會
我在鄉村舞會(拖依)上認識了麥西拉。他是一個漂亮溫和的年輕人,我一看就很喜歡他。可是我這個樣子怎麼能夠走到他面前和他跳舞?——我的鞋子那麼髒,褲腿上全是做晚飯時沾的乾麵糊。我剛乾完活,髒外套還沒換下來。最好看的那一件還在家裡呢
於是我飛快地跑回家換衣服,還洗了把臉,還特意穿上了熨過的一條裙子。
可是,等我再高高興興地、亮晶晶地回到舞會上時,麥西拉已經不在了,他已經走了!我真是又失望又難過。但又不好意思向人打聽什麼,只好在舞會角落的柴禾垛上坐下來,希望過一會兒他就會回來。
等了好長時間,不知不覺都過了午夜兩點——舞會是十二點半開始的。
始終是那個在河邊開著商店的塔尼木別克在彈電子琴。輪流有人走上去,站在他旁邊唱歌,一支接著一支。圍著圓圈轉著跳的月亮舞跳過了;“黑走馬”也跳過了;三步四步的交際舞也跳過好幾輪了,迪斯科正在進行。院子裡圍簇的年輕人越來越多,可是麥西拉就是不來。我在那裡越等越難過,可為什麼捨不得離開呢?總是會有人上來邀我跳舞,我出於想跳而站起來笑著接受。但心裡有事,就是不能更高興一些。
以往這種時候,說不清有多興奮。簡直覺得“拖依”真是太好了,又熱鬧又能出風頭。一個勁兒地在那唱啊,跳啊,玩累了就找個熱氣騰騰的房間休息一會兒,吃點東西喝點茶。和一群人圍在大炕上彈冬不拉(雙絃琴),拉手風琴,喝喝酒,唱唱歌,等暖和過來了再出去接著跳。就這樣,三個通宵連在一起也玩不夠似的。
而今夜似乎沒什麼不同,場場不缺的阿提坎木大爺仍然來了,所有人都衝他歡呼。這個七八十歲的老頭兒有趣極了,出不完的洋相。他不停地做鬼臉,臉擰到了幾乎不可能的程度——我是說,他的眼睛和鼻子的位置都可以互相交換。他看向誰,誰就會不由自主地笑起來。更有意思的是,無論是什麼舞曲他全都半蹲在地上扭古老的“黑走馬”,邊跳還邊“嗚嗚嗚”地大聲哼哼黑走馬的調,並且只跟著自己哼的調踩舞步,電子琴那邊的旋律再怎麼響徹雲霄也影響不到他。
他兀自在喧鬧的、步履一致的人群縫隙裡入神地扭肩、晃動雙臂,又像是獨自在遙遠的過去年代裡與那時的人們狂歡。他半閉著眼睛,渾身酒氣,年邁枯老的身體不是很靈活,但一起一落間穩穩地壓著什麼東西似的——有所依附,有所著落。好像他在空氣中發現了驚濤駭浪,發現了另外一個看不到的,和他對舞的情人。音樂只在他衰老的、細微的、準確的,又極深處的感覺裡。舞蹈著的時光是不是他生命最後最華麗最豐盛的時光?
漂亮的姑娘娜比拉一身的新衣服,往電子琴邊招眼地一站,仰起面龐唱起了歌。歌聲尖銳明亮,一波三折,顫抖不已。那是一首我們經常聽到的哈語流行歌。全場的人都跟著低聲哼了起來。
喧囂中,我大聲地向阿提坎木大爺打問娜比拉正唱著的那支歌是什麼意思。他湊過耳朵“什麼!什麼!”地嚷了半天,最後才聽清了並回答道:
“意思嘛,就是——喜歡上一個丫頭了,怎麼辦?唉呀,喜歡上那個丫頭了,實在是太喜歡了,實在是喜歡得沒有辦法了嘛,怎麼辦?!”
我心裡也說:“怎麼辦?”
但是胖乎乎的家庭主婦阿扎提古麗卻說:“這歌嘛,就是說‘你愛我、我愛你’的意思。”
那些嘻嘻哈哈瞎湊熱鬧的年輕人則這麼翻譯:“——要是你不愛我的話,過一會兒我就去死掉!”
麥西拉又會怎麼說呢?這真是一個奇妙的夜晚,我一個勁地想著一個人。並且不知為什麼竟有希望,可是在這樣的夜晚發生的一切都無憑無據的啊我從人群中溜出來,找了個安靜些的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