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部分(3 / 4)

小說:拉魂腔 作者:陳先發 作者:

。所有人必須過綜合素質考試、民意測驗這兩道關卡,他孫女要是被淘汰了,我親自上門,給這個老人深鞠一躬。說實話,他孫女的名字,此刻,我已經忘了。第三,請在座的所有幹部、群眾擦亮眼睛,豎起耳朵,從每一個角度監督這件大事,有發現我徇私的,我自已摘下頂上這沉重的烏紗帽。說句心裡話,我還真不戀這個權,你們誰屁股坐在我這位子上,誰肯定就會腦袋發麻。現在,規矩定了,誰踩紅線,就處理誰,絕不留情。有人說我定的規矩是用來糊磚縫的,誰膽敢來碰碰硬?

沒有人吱聲,沒有人鼓掌。風很大,天陰沉著。會議在心思重重中散了場。

夜間的淮河,靜謐得像如一個熟睡嬰兒的面板。岸柳的長絲溫柔地垂掛下來,在微寒的風中飄拂,擄在手中細瞧,點點剛暴出的嫩芽像柔軟的黃金。細波如閃爍的碎銀,浮著偶爾從遠處村子裡衝出的幾聲狗吠。開完了會的王清舉獨自走到堤上,看著遼闊的河面河灘,他感到從頭到腳透出了一股從未有過的輕鬆。

不出一個星期,擇優留崗人員的名單,就在鄉政府大院中公佈了。那一夜,有人高歌酗酒,有人痛哭失聲。有人把牛糞塗滿了王清舉的宿舍大門,還有人在他的桌上放了一個晦氣的花圈。不過王清舉並沒看見這熱鬧或者悲傷的場面,從早晨起,他失蹤了一整天,關閉了手機,誰也找不到他。郭秘書一邊清理著王清舉門前的穢物,一邊含糊其辭地敷衍著從縣裡打爆了的說情電話。王清舉輕聲走到他身後時,他竟然毫無察覺。王清舉問的第一句話是:“留用的名單中,有儲潔麼?”

“有。”郭秘書說。

梅祠

農曆七月十五,月圓之夜,全村男丁要焚香祭祠。香燃時,人人跪著,而且要仰面向月,這樣踩著嫋嫋煙氣站在空中的列祖列宗,就能看清你的臉,無論你走到哪裡,都會蔭佑你的一生。

————沿淮風習之一

祭祠之前,必先淨祠。不要撕破蛛網、不要踩著蜘蛛。因為蜘蛛是一切祠堂的守護之神物。

————沿淮風習之二

在第一遍地毯式入門勸說之後,癱子村村民有二十七戶改變了主意,表示願後撤上堤。郭建輝把這個訊息報告王清舉時,很擔心他會氣急敗壞,因為這離一半的戶數畢竟太遠。沒料王清舉撇撇嘴角,輕輕一笑說:就真是鐵板一塊,我也會給你熔出條縫來。

他又問道:“這二十七戶都是些什麼狀況?”

“我挨著個兒分析過了,基本是些相對富裕的捕魚戶、小商販或工匠戶,平日裡走村串寨的,腦子活絡一點。跟村裡其它戶比較隔膜,對麻三叔也是不熱不冷的。有一戶,特殊點。”

“哪一戶?”

“七姑和臘八,那天在堤上開動員會就投的贊成票。”

“哦,一口鍋子裡生出兩條根來。這真是有趣呀。”郭秘書明白王清舉說的是麻三叔和七姑。

二十七戶沒讓王清舉灰心,倒讓麻三叔吃夠了驚。他對盤腿坐在炕上的德貴說:咱癱子村還真有這麼多挖墳掘祖的孝子賢孫啊,我就不信他們能把天翻過來了。你去傳個口信,讓各戶晚上到祠堂議事,把話說個透。德貴說:好嘞。麻三叔又特別關照說,先跟子孝講一聲,哦,把省城來的陳教授也請上,咱癱子村跟鄉里這樣擰著,好歹也有個印證的外人呢。

我被這意外的受邀弄得激動不已。來癱子村的第一天夜裡,我就踱到了梅祠的院外,躊躇著不敢進去,怕無意中撞了忌諱。按老規矩,七姑和臘八都沒被請到。七姑是女人,名義上的戶主仍是麻三叔。臘八雖算獨撐著門戶,畢竟是漂泊進村的外人,麻三叔打小裡也疏著他,臘八自個兒更是大大咧咧地不願爭那些舊規矩。我囫圇吞棗地哽了幾口晚飯,就往梅祠趕。在祠門口,正遇上麻三叔,我說,多謝大叔破例讓我進祠。麻三叔說:你是癱子村的稀客,平常八抬大轎也接不上你。要說破例,真談不上呢,以前沿淮十三個旺族到梅祠議事,還不都是外姓?祭祠時不請外人和女人,議事就不必守那些舊俗了。再說,我們還指望你節骨眼上說句公道話呢。

還未跨進祠堂正門,就遇到了一個特別之處:大門兩側,很不協調地竟擺著三隻碩大的石獅,左邊兩隻右邊一隻。左邊兩隻中,有一隻顯然雕攢成的年月不久,與另兩隻深沉色著和磨得稜角盡失的舊態相比,顯得姿態昂揚,有一種很露骨、很扎眼的銳氣,看得出雕鑿的技藝也欠些火候,也可能是時下慣用的機器雕刻而成,怎麼瞧都掩蓋不住它的那點刻板勁。麻三叔見我在琢磨,就湊過來解釋說,兩個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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