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蘭姐,真讓你受苦了,你權想得周到。”
半袋煙功夫,幾人幫著起鍋,將幾個冒著熱氣的大盤肉菜,大盤饅頭流水價般端上來。
宮蘭杏卻要出門,範忠庭道:“妹子去哪?”宮蘭杏道:“我去廚下弄湯去,你們且先吃罷。”賀雲鵬早起身攔了道:“蘭杏姐,不忙,坐下一塊吃了的好。”宮蘭杏笑道:“我不餓,再說外間還有。”範忠庭站起來道:“妹子,你且不要走。咱沒有外人,都是自家兄弟姐妹,講那勞甚子俗套子作甚?坐了,我們一起吃。我們都是商道人家,苦且受得多了,自不認那些害人的套兒,我爹我娘從來就是一家人吃的。”
姜獻豐,範理陽齊齊稱是。宮蘭杏只得怯生生坐了,眾人方才圍桌歸坐。一時,碗筷齊舉,都不言聲地悶頭吃起來。
賀雲鵬忽地抽泣起來,弄得一干人好生詫異。範忠庭放下碗筷,扶了扶他道:“雲鵬兄弟,你倒是咋了,好端端的哭得什麼?”範理陽道等三人一齊停了碗筷,看著他,詢問緣由。
賀雲鵬含著淚重新拾起碗筷來,連連搖頭道:“各位哥哥,蘭姐,我想起了我娘。娘在世時,我下窯回來,一進家門,總能吃得這麼早做得停停當當的飯食來,那會兒雖簡便些,卻是味兒。好多時日沒這種想望了,原想沒個盼頭,今蘭姐做的飯卻香!”連頭也不抬,自顧自地大口扒拉著碗裡的飯菜。宮蘭杏早含了淚,站起來用筷夾了一塊排骨,隔桌放進賀雲鵬碗裡,輕聲道:“雲鵬兄弟,既香就多吃些兒,天可憐見,原都是苦命人。我娘活著時就常說,咱商家原就沒個家當,年年月月男人在外受苦掙銀錢,女人在家裡頭照顧家小,三兩年原也難聚一塊兒吃頓飯。一年四季兒走得遠,頂風冒雨,你倒那銀子是好掙的?便從小有了這心思,一文錢一文錢能扳開來使就扳開來使,省得了銀錢,倒體恤著你們男人的一番辛苦兒。”範理陽笑道:“我倒讓你們兩個攪得沒心思吃,竟也有些堵心,蘭姐這般體恤我們,倒不如索性讓蘭姐安置了我們的吃喝便是,我這懷裡還有幾個碎銀兒,我一併交了蘭姐了。”說著竟當場笑嘻嘻地掏出幾顆碎銀子放在桌上。姜獻豐笑道:“你倒省事,四五個人的飯,你卻不尋思著幫,卻撂了手吃現成!”範忠庭嘆了口氣道:“這倒辛苦你了,妹子。”宮蘭杏拭了拭眼角,笑道:“少東家,何苦要說這話。我這條命本是你們幾個撿了回來的,能侍候你們做點本分營生,倒讓我有了和雲鵬兄弟一樣的心思兒,想家呢!”說著那眼淚竟又無聲無息地淌了下來,便忙又擦了,道:“瞅我這模樣兒,既是你們不嫌棄,我這幾日倒輪換著給你們做我們晉中家的吃食,萬說不得受苦,你們願意吃,我自歡喜不禁呢!”範理陽對範忠庭道:“少東家,蘭姐兒家裡已沒甚人了,我看不如就跟我們在一塊兒吧。”姜獻豐道:“是啊,你說能回得家麼,哪還有個家?”賀雲鵬已抬了頭,看著範忠庭。
範忠庭道:“妹子,我們幾個已在此地看得下個莊子,也不過這些日子就想盤接過來拾掇,總得些人手,不知道妹子懇不懇留此地幫我們兄弟?”
宮蘭杏突地捂了嘴,肩膀一聳一聳地抽泣起來。
範理陽忙從身後炕上取了一塊毛巾,轉桌兒走近宮蘭杏,遞進她手裡,道:“蘭杏姐,你要留下,我倒是有些離不開你了,你做的飯就是香,不定開得飯莊,你下廚子露幾手,客人們吃得對味了,咱們這發了!”一番話,說得眾人都笑。
宮蘭杏抬起頭,笑道:“我這處境,原是哪裡也去得來,左不過這一輩子罷了。少東家願意給我這個苦命人一口飯吃,我自感激不盡,不過,我卻怕一個寡婦給你們惹些閒話來,倒拖累了你們。”
聽得宮蘭杏願意留下,眾人方舒了一口氣。
範忠庭笑道:“閒話?那極是俗不可耐的言語,最沒意思的。我商家既吃得這天下無盡苦楚,何懼那什麼閒話。即是有,我就說是我範忠庭願意的,怕的什麼!就此定了,妹子,從今往後,我們兄弟幾個就是你的家人了,我們走哪你跟我們到哪,有我們飯吃,就少不得你一口吃!”賀雲鵬喜道:“少東家都說了,蘭姐,看來我們兄弟當是有福天天吃你的飯菜了,香,就是香!”說著便是就了碗邊兒,大口大口地連扒帶吸溜,聲音弄得極響。
幾個人無不大笑,紛紛道:“來,來,我們吃!”
待範忠庭盤下莊子,急忙給天延村送信兒。在信中,一則備述了大同情形,開飯莊子的便利及當下規劃;二則寄去了暫借三百兩銀子的欠條,自己做了押兒。原是覺得這等大事,未見範成德首肯,便自主作張盤了莊子,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