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碰掉了她的金邊眼鏡。莊建非沒讓眼鏡掉在地上,他海底撈月做了個十分敏捷的動作,接住了眼鏡。
梅瑩這才看了莊建非一眼,說:“謝謝。”不知為什麼又添上一句:“老花鏡。”
一聽是老花鏡莊建非忍不住笑了,說:“是你奶奶的紀念品吧。”
梅瑩也笑了。
過了一會兒。梅瑩小聲說:“我叫梅瑩。”
“我叫莊建非。”
他們一起笑起來,都覺得正正經經通報姓名很好笑。會議宣佈結束,人們頓作鳥獸散,只有他們倆遲遲疑疑的。談話很投機,正是方興未艾的時候,於是,他們一塊兒去餐館吃了晚飯。
儘管這事已經過去了三年多,但那頓晚餐的菜餚莊建非依然能夠準確地回憶起來。
梅瑩走在他前面,徑直上了“芙蓉”川菜館的二樓雅座。她雍容大方,往那兒一坐,對服務員就像女主人對僕人一樣,和藹可親卻又不容置疑地吩咐:“來點普通菜。辣子雞,火爆豬肝,麻辣牛肉絲和一盆素湯。”
莊建非暗歎自愧弗如。他一直自持有良好的家庭教養,這時才發現吃的教養完全是空白。無形中莊建非已經著了迷。被梅瑩的風度迷住了。
吃罷川菜,他們滿心滿腹熱情似火。沿著一處不知名的公園小徑漫步走去,梅瑩給他指出了一條路。
“你不應該搞腹腔外科。腹外在武漢市有個裘法祖,留過德,又有個德國妻子作後盾。不管你的刀子耍得如何漂亮,你的名氣壓不過他。被他壓個十年二十年,你這輩子就輸了。你趕快想辦法轉行搞胸外。胸外當然也有名家高手,但你年輕,眼疾手快精力充沛腕勁過人,你一定能超過他們。我感覺你的氣質適合幹飛速發展的新技術,胸外正是當代的熱門,你會在這個領域遙遙領先的。”
面對強手如林的全國胸外專科,初生牛犢莊建非不免有些將信將疑。
“我能行嗎?”
“能!”
梅瑩輕輕捶了捶莊建非堅實的臂膀。“我的眼光不會錯,你是一個難得的人才。”
事後,莊建非認真地反覆地考慮梅瑩的建議,決定予以採納。沒料到改專科後不久他就遇上了一例較複雜的心血管手術。更沒料到的是手術竟如神話一般成功。全院為之轟動,多少人對他刮目相看。
莊建非秘密地來到了梅瑩家。梅瑩穿著家常睡裙,高高紮起髮束,春風滿面。桌上為他擺著慶賀的精緻家宴。莊建非關上房門就狂熱地擁抱了她。梅瑩緊貼著他,撫摸著他臉頰上的青色胡茬,問他想喝葡萄酒還是白酒?
莊建非說:“喝你!”
但是,當梅瑩的肉體橫陳在他面前時,他顯出了初歡的笨拙和羞澀。
梅瑩咯咯笑了,說:“我非常樂意幫助你。真的!”
莊建非向來都是個高材生。短短的一夜,他不僅學成出師,最後還有青出於藍勝於藍的趨勢。天亮時分,梅瑩終於向她的徒弟舉手投降了。在被深色窗簾遮掩了的光亮裡,梅瑩流了淚。
“為什麼我年輕時沒有你?”
次日晚上,莊建非又來了。這次幾乎沒有任何語言,只有行動。行動範圍也突破了床的界限。地板,椅子到處都是戰場。分手時莊建非說:“我要和你結婚!”
梅瑩垂著頭。
“我兒子在美國讀碩士學位、丈夫在那兒講學,還有半年就要回來了。”
“我不管!我要和你結婚!”
“我四十五歲了。可以做你的媽媽。”
“我不在乎年齡!”
“可我天天都都盼著他們回來。”
莊建非猶如背刺麥芒。
“是真話?”
“真話。”
“那麼。你幹嘛?我的力量不夠,是嗎?”莊建非粗魯地低聲吼叫,“不足以分開你們,對嗎?”
“錯了。我還日夜盼望著抱孫子,這是你不可能給我的。”
梅瑩望著莊建非說:“這事是我的錯。你再也不要來了。”她走過來,帶來了奶香。 “你總有一天會懂的,孩子。”
孩子。她就是這麼叫的。神態語氣完全是飽經滄桑的老奶奶模樣。
***
可是,吉玲,吉玲生長在花樓街。拿她自己同顧客發生衝突時的話說:“對,咱是地道的漢口小市民。”
武漢人誰都知道漢口有條花樓街。從前它曾粉香脂濃,鶯歌燕舞,是漢口繁華的標誌。如今朱欄已舊,紅顏已老,那瓦房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