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的教師風度。她直視兒子說你的性格我瞭解,你自小就是打掉了牙往肚裡吞。我以為你即使不美滿也會做出個美滿模樣來的。所以,令我吃驚的不是吉玲離家出走,而是你跑回來訴苦。興許你的目的不僅僅是訴說苦惱,接受你父親和妹妹的同情。他們書呆子似的同情滿足不了你——母親越說越尖刻。
“你要是想我們為你做點什麼,就開門見山直說吧。”
“不!我不要你們為我做什麼。”莊建非說。
事實上只要他與吉玲是夫妻,他父母與吉玲的父母就是親家。他的父母應該去看望他們的親家。皇帝也有草鞋親呢。心尖尖的哆嗦清楚地變成了痛楚。
“爸爸,我走了。”
他又朝建亞擺了擺手。
母親說:“我們沒說不幫你。”
莊建非向母親禮貌地欠了欠身,說:“謝謝。沒這個必要。”
電話鈴響了。建亞說哥哥你等等,說不定是你的電話。
莊建非果真有了一種強烈的預感:至少這個電話與他有關。
建亞聽電話時神色大變,連忙叫母親去聽。這個電話長得差不多沒有盡頭,當莊建非正要離開,他母親放下了電話。說:“她要和你離婚。”
“吉玲嗎?”
建亞說:“不是她是誰?華阿姨來的電話,她們全體出動了。”
母親請父親給學院打電話要車。她在莊建非身後說:“我希望你能去美國學習。你不要意氣用事,因小失大。不管你的虛榮心多麼強,我還是會幫你的。”
開始是這樣的吧:為了一件小事,夫妻吵架。然後就滾起雪球:他的同事、吉玲的家庭、章大姐、華茹芬、王珞、曾大夫、他的父母,雙方的單位,一場混戰。
婚姻不是個人的,是大家的。你不可能獨立自主,不可以粗心大意。你不滲透別人別人要滲透你。婚姻不是單純性的意思,遠遠不是。妻子也不只是性的物件,而是過日子的伴侶。過日子你就要負起丈夫的職責,注意妻子的喜怒哀樂,關懷她,遷就她,接受周圍所有人的注視。與她攙攙扶扶,磕磕絆絆走向人生的終點。
在所有人中間,梅瑩是個智者。她說過:“你總有一天會懂的,孩子。”
現在莊建非懂了。
***
矛盾鬧得突然解決得也突然。
莊建非的父母坐了一輛小車趕到花樓街。路過“汪玉霞”時停車買了一提兜花花綠綠的糕點。一見親家面就遞了過去,說:“一向窮忙,今日才來拜望。”這當然是莊建非的母親對吉玲的母親說的。吉玲的母親身前身後擠滿了看熱鬧的鄰居,光這一句話她的面子就賺足了。所以她笑得親親切切,熱情地好似一盆火。馬上吩咐擺酒下廚,拿出了貼身藏的存款,不惜血本款待親家。
吉玲的母親是見過幾朝風雨的人,隨機應變是在行了。當小車問路時已有人跑來報信,她閃進房裡眨眼的工夫就將面貌煥然一新。莊建非的母親倒沒想到花樓街的家庭婦女竟有這般整潔體面的,心裡也得到了幾許安慰。
章大姐正在與吉玲的母親商量鬧離婚的事,見風向轉了,自然又願意做成人之美的好事。她拉莊建非在巷子拐角處說了好半天。數落了吉玲愛使小性子也數落了莊建非對吉玲太馬虎。
莊建非得知吉玲懷孕了心裡又波瀾迭起。好不容易陪父母吃完飯,父母一上車,莊建非就騎上了摩托,風馳電掣趕到了章大姐家。
吉玲一見莊建非就哭了。章大姐也把一切都告訴了吉玲。吉玲後悔不已,加上嘔吐得快脫水了,實在不便見公婆,所以躺在章大姐家等候丈夫。
“你這幾天吃的什麼?”吉玲問。
莊建非說:“胡亂湊合唄。”
吉玲嗷地一聲又傷心了。莊建非很輕柔地按在吉玲的小腹上向小生命道歉。
“我的兒子,爸爸對不起你。”
吉玲說:“是女兒。”一邊流淚一邊笑了。
夫妻倆依偎著,絮絮叨叨把他們兩邊的狀況合成了一個完整的故事。一會兒互相責怪,一會兒又爭著檢討自己,哭哪笑哪吃醋哪憧憬將來哪,五味俱全。
不知不覺中,天色已晚。章大姐買了菜回來了,留他們吃晚飯,他們謝絕了。莊建非說:“我們回家吧。”
吉玲說:“我們回家。”
“離婚”這個詞成了一句笑談。莊建非終於圓滿解決了一切問題。他相信往後他就有經驗了。
只有建亞一直耿耿於懷,對吉玲不冷不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