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部分(1 / 4)

小說:一冬無雪 作者:熱帶雨淋

還是爺爺說的有道理。

右派摘帽之前全國處處先是吹的摘帽風。曾慶璜所在單位領導是多年的老行政幹部,對上面的吹風有他特異的感覺。他力排眾議,讓曾慶璜在教研室負了個小責。最近找曾慶璜談話,問他對入黨有何想法?曾慶璜內心心潮激盪,表面穩重地回答說我的表現離黨的要求太遠。領導說你這麼多年所幹的都是成績嘛,我們黨還是時刻關注著知識分子,我們就是想解決知識分子入黨難的問題。是的,苦沒白吃。

“看上去,上面希望我入黨,希望我負責學校的教學工作。”曾慶璜看上去煩惱不堪,一口接一口咪酒。我爺爺也自顧自喝,似笑非笑等著聽他的下文。

“咳!”曾慶璜將筷子往桌上一按,臉上是推心置腹的表情,“我這個人,說實話,我一不想入黨二不想做官,教書匠只想老老實實把個書教好。您說我這思想對嗎?”

“對錯談不上,想法倒樸實。”

“我就是讚賞這樸實二字。我以為知識分子們摘了帽還是應該保持本色,您說是不是?”

我爺爺說:“您別老問我,老問我我就吃喝不成了。”

這頓酒時間不長,後來也沒有了話說。爺爺說還是上次的酒喝得痛快。

人的精神面貌不同,生活態度就是不一樣。儘管那個秋天的毛毛細雨一連下了半個多月,人人都嫌煩。曾慶璜卻打著雨傘東奔西跑,去古籍書店又去榮寶齋,準備在家設計一間書房。

第二年秋天,曾慶璜的書房初具規模。兩隻一人高的書櫥是請王憨子踩三輪運回來的。王憨子還幫忙將書櫥抬進房間。王憨子說:“曾校長,沒聽說你要結婚嘛。”曾慶璜大笑,說:“哪裡結婚,這是書房。一個讀書人,最應該有的就是書房。”

於是,居仁裡的人們都知道曾慶璜有了一間書房。這時他已被提為副校長。“迫不得已的,他們硬要我幹。”曾慶璜對我爺爺說:“形勢就這麼逼人,你不幹還不行。其實當個副校長有什麼意思,累死累活也討不到好。只是我們服從慣了,黨叫幹什麼真不好意思拒絕。您老人家修養成了個陶淵明,該不會恥笑我吧?”

我爺爺沒喝酒,說話很寬容。說曾校長你好好幹吧,你是應該好好幹一番的。

我有幸進過曾慶璜的書房。他的書房一般不歡迎居仁裡的普通居民。他怕居仁裡特有的銀行銅臭玷汙他的清潔之地。我從農村回城讀醫學院後開始發表詩歌。我知道那些詩寫得幼稚淺薄,可又沒辦法寫得好一些。曾慶璜很熱情地願意和我探討詩歌創作的問題。探討是他的說法,我是他的學生,佩服他的學識,我說曾校長不必客氣,想怎麼批評就怎麼批評。我和所有初學寫作的傻丫頭一樣,斜揹著書包,書包裡裝了一大疊詩稿,害羞的心忐忑不安地亂跳,被老師雅緻的書房驚得併攏雙腳站在那兒不敢動,自慚形穢。

曾經是湖南老太婆居住過的發了黴的房間變得寬敞明亮,充滿陽光。兩隻書櫥裝滿了精裝書,一排排,整整齊齊,金光閃灼。大書桌案頭擺著古色古香的文房四寶。一本線裝書翻開攤在桌上,上面壓著一方鎮紙,旁邊是杯熱氣嫋嫋的香茶。窗前有一隻花架,架上一盆翠綠的文竹。與文竹遙相呼應的是一軸水墨花卉,曾慶璜自己的手筆,畫的紅梅,上面有詠梅詩一首:

孤標粲粲壓鮮葩,獨佔春風管歲華,

幾樹參差江上路,數枝裝點野人家。

冰池照眼何須月,雪岸聞香不見花,

恰似林間隱君子,自從幽處作生涯。

在曾慶璜對我分析我的小詩時,我聽而不聞地想到了我爺爺。

我爺爺的書也不少。文革毀了一小部分,隱藏儲存住了大部分。最好的書用奶奶陪嫁的兩口樟木箱裝著,其它裝在大小不一的各種箱子裡,這些箱子一律碼在爺爺寬大的床底下,而書目就裝在他心裡,想看哪本書就趴在地上伸胳膊進去摸,一摸一個準。爺爺幾十年就這麼拿書,不知叩了多少頭,他自謔為“叩頭博士”。一要拿書看就說“我要叩頭了。”我爺爺一生都沒有書房,因為他要在一間不大的屋子裡撫養他的兒女和孫子輩。他樂意為後代分憂。

我禁不住再次讚歎曾慶璜雅緻的書房。卻也勾起了曾慶璜的感慨:

“你爺爺有的我沒有,我有的你爺爺沒有,一個人為什麼不能兩全呢?”

曾慶璜的感傷頃刻間就過去了。他用一個副校長的矜持揮手砍斷話題,將談話引到其它方面。“我這兒算什麼雅?你見識太少了。一個文人真正的雅那應該是‘樗蒲錦背元人畫,金

本站所有小說均來源於會員自主上傳,如侵犯你的權益請聯絡我們,我們會盡快刪除。
上一章 報錯 目錄 下一頁
本站所有小說為轉載作品,所有章節均由網友上傳,轉載至本站只是為了宣傳本書讓更多讀者欣賞。
Copyright © 2024 https://www.hxsk.tw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