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來一陣騷動,西洋艦隊頂著北風緩緩駛入珠江口,在燈塔旗語指揮下整齊劃一地降下主帆,側過船身進入泊位。巨大的鐵錨剛剛沉入江底,旗艦上就迫不及待地放下幾艘小艇划向碼頭,迎接他們的是雷鳴一般的歡呼和掌聲——在與世隔絕一年半之後,稅銀押送船隊的來到對於這座嚴重依賴貿易的城市具有極大的意義:穆斯林封鎖線已不再是不可逾越的銅牆鐵壁,至少,對於帝國當局的武裝艦隊來說確是如此。
蕭弈天縱身跳上碼頭,身後跟著艦隊統帥部的全部成員。“以前的提督是怎麼做的?我們先去拜會地方官員嗎?還是去驛館?或者找地方賣掉貨物?”他漫不經心地問道,左手輕鬆地搭在霜嵐刀柄上。
經驗豐富的舒時德義不容辭地挑起了商業顧問的職責。“大人,您應該先去和海泓商會掌櫃蹇尚會面,他是行省的固定合作商。根據慣例,兩廣總督明天會在海泓商會的會館大廳與您私下會面。”
“蹇尚?這個人在廣州有官方背景嗎?”蕭弈天一下子想起了徐福的囑咐,頓時心頭大為不悅,“我不想和這些人打交道!”
“啊,大人嗯咳咳,大人,請容我向您介紹海泓商會的蹇尚掌櫃。”
蕭弈天順著舒時德的指點看去,但見那海泓商會掌櫃正含笑向這邊走來。此人一副商人裝扮,身材瘦削,雙眼烏亮靈動,精明幹練的勁頭一望而知。
“小民蹇尚,見過總兵大人。”蹇尚一上來便恭敬地行了一禮,臉上掛著意味深長的笑容。“大人,請隨我到敝館一敘,府上已備好為蕭大人接風的酒席,兩廣總督——”
“蹇掌櫃,在商言商,讓我們先談談生意的事吧。”蕭弈天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他的話。
蹇尚茫然地看著總兵大人的臉色,繼而飛快地瞟了舒時德一眼。當然,行伍出身的蕭弈天並沒漏過他的這個動作。“大人,我已經備好了八百萬兩白銀和一百六十萬兩足成黃金——按目前的市價總計銀兩千四百萬兩——只等您清空貨艙即可。卸下的貨物堆在碼頭就行了,小人自會安排人手收貨。”
“我想先說明一下,蹇掌櫃,行省已經決定重新考慮與貴商會的合作關係。”蕭弈天回答,臉上的表情寒若冰霜。
蹇尚簡直被這句話驚呆了,他怔了片刻,確定對方不是在開玩笑之後把所有的怒氣都發在了舒時德身上:“老舒,這是怎麼回事?”
“蹇掌櫃,總兵大人還不瞭解情況,我會向大人說明的”
蕭弈天冷笑著插入兩人的對話:“舒船長,有什麼話你可以現在就說。”
“大人”舒時德尷尬萬分,他侷促地瞟了瞟靜候在一旁的於慶豐等人,用眼神向蕭弈天示意再三。“大人,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還是到蹇掌櫃府上再談吧。”
蕭弈天點點頭。“應龍、慶豐、信光,你們留在碼頭打點事務。帶路吧,蹇掌櫃。”
蹇府也許是廣州城內最顯赫的豪宅了,高大的朱漆府門之內,水色青石板鋪就的中院不染一葉,當面照壁上一副水墨中堂,仔細看去,竟是用歐洲進口的大理石馬賽克拼成,真是不惜工本窮盡奢侈之極。
兩人跟隨蹇尚轉入中堂就座,立刻有女侍送上茶點。白玉盞中,碧綠的茶水芬芳撲鼻,入口齒間猶有餘馨。近旁一對宣德烏金香爐更是異香四溢,令人聞之神清氣爽。饒是如此,三人間的氣氛卻一點也不輕鬆:一副受騙上當模樣的蹇尚對舒時德怒目而視,後者則無可奈何地望著蕭弈天看不出半點表情的冷俊面孔。
“老舒,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蹇尚終於怒吼出來。“你們居然什麼內情都不告訴他!就這樣讓他來和我會面!”
“冷靜點!這可是林公和徐先生的意思。”舒時德干巴巴地回答,同時小心地看了蕭弈天一眼,“他們二位想讓總兵大人自己去了解情況,而不是透過我們的口中說出來。”
“這簡直是瘋了!”海泓商會掌櫃低聲嘟噥道。“怎麼可以這麼隨便地相信一個人”
“請注意你對龍淵閣的態度,蹇兄。”舒時德生硬地回答:“再者,總兵大人的角色也和你想的不一樣。”
“他可能會出賣我們!”蹇尚堅持道,毫不避諱身旁的蕭弈天。
“這種險我們必須得冒!”舒時德大聲道:“因為林公已經把霜嵐給他了!”
“霜嵐?”蹇尚怔了一怔,轉頭再次仔細打量起眼前這位年輕英俊的軍官,口氣也恭敬了許多:“霜嵐真的在你手上?可以讓我看看嗎?”
蕭弈天從肋間解下霜嵐,平舉著遞給蹇尚。後者帶著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