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小夥子光著板脊樑穿關燈籠褲扎著寬板帶精精神神地出了屋,站在臺階,兩手互握,晃起腰肢。
“鬧不鬧得慌?趕明兒也得給你結紮一下,結紮那聲帶。”
唐元豹說著,一個朝天蹬,單腿就搭門框上成個大一字。
“刷牙!”元鳳一口鮮濃痰唾在臺階上,伶牙利齒地說。“也不瞧瞧你那醃贊口,燻了一屋子臭味兒,後半夜我恍惚著只當中了煤氣。”“要不怎麼能燻蚊子呢,敞窗開戶地睡也沒人敢咬你。”
元豹換了這隻腿,又翹起另一隻,壓在反弓狀,抻開大箭。“別撕嘍。”無鳳含一大口水,涮嘴,呼地成扇面噴出。“彩虹彩虹。”指著喊。“缺心眼兒。”唐元豹撂下腿,白他妹一眼,運氣走下臺階,搬起兩盆仙人掌,撕開花盆上原來繫著尼龍拉扣,一腿一個綁小腿肚子上,按好拉扣,拉著胯,撇著腿,一步一個腳印地向老棗樹走去。“缺心眼兒——你!”無鳳站在臺階上嚷,“狗撒尿似的。”
唐元豹來到棗樹前,騎馬蹲檔站穩,全神貫注憋紅臉,兩拳握於腰間,一拳一拳向棗樹樹幹打去。每打一拳都要連忙扶下晃動的棗樹,那架式就象生怕把會棗樹打倒似的。打三拳踢一腳,那帶著花盆志腳時的平衡技術堪與專做杆上運動的雜技演員媲美。“我說無貌,你幹嘛老跟它過不去?見天一頓毒打。”鄰居李大媽從大棗樹下的小廚房裡鑽出來,頃刻間便被紛紛路下的枝葉掛了一頭一臉,撲澆著,質問:“打你黑上它,它就沒結過棗兒,淨招膩蟲了。
無豹心無旁羈,目不斜視,似無所聞,仍三拳一腳地又打又踢。“我說大兄弟,咱是不是妥協一下,您上我們這房可以,公子就別打我們這樹了。”
房上嘿嘿一陣怪笑,無豹他爸,一個禿頭光膀子的精壯老頭子正大壁虎似地四肢攤開倒貼在李大媽家帶廊子的大屋簷上,比那壁虎還從容。“你們爺倆一個折騰就夠了。”李大媽仰脖懇求。
老頭子打房上跳下來,落到地上還輕盈地彈了幾下,嘿嘿笑著:“老嫂子,練拳強身,是為了保護鄉里。您還瞧不出我們這孩子,志氣大著呢。”“大兄弟,您這話都是民國的話,眼下早不興了。現在講的是文明禮貌,客客氣氣,先富起來。您練這膀子肉沒用了。我不懂?我們老爺子前清時候也辦過團練,也壯志未酬,也沒見過這麼自個跟自個過不去的。是不是唐大媽?”李大媽轉臉問無豹他媽。“這道理頭八百年前我就跟這爺兒倆掰扯過了。”唐大媽顛著小腳,拍著兩手走過來。”全白搭,有一個聽的沒有?”
這時,院外衚衕由遠及近傳來人群的喧譁聲和紛亂的腳步聲,很多人吵吵嚷嚷地走來。李大媽的兒子,黑子,一個同唐元豹年齡相仿的小夥子上氣不接不氣地出現在院門口,結結巴巴地衝唐元豹說:“豹、豹子,衚衕裡來了一大幫人打聽你,來者不善呀!”
“怎麼回事?”唐元豹收了勢,叉著腰拉胯定到黑子跟前。“出去看看。”“慢”,唐大媽攔住兒子。”“你先別出頭。”
人聲鼎沸著已經來到唐家院門口,唐大媽開啟院門,橫在院門口。只見劉順明一頭大汗地走在人群前邊,指著唐家院門對後邊的人說:“就是這院,我眼瞅著那小子進了這院。這不是,三輪車還鎖在院外。”劉順明發現院外牆根兒停著的二輪車,上下察看著,手拍著勝利地叫起來。
“沒錯,是這輛車。”白度對趙航宇說。人跑不了,準在這院裡。”趙航宇打量著這破舊的小院門,完全對唐大媽視而不見,從後脖領子抽出一把紙扇,刷地抖開,扇了起來,一指小院:
“去,進去幾個人把他叫出來。”
幾個戴眼鏡的年輕人要往院裡進,被唐大媽伸手攔住:
“慢,有什麼話跟我老婆子說。”
“哪兒又鑽出這麼個老太太?”趙航宇對白度說,叫她閃開,別影響我們執行公務。”
“大媽。”白度走上前和藹地說。“我們不是找你,是找個小夥子。”“別跟我口蜜腹劍!找誰?幹嘛?先說清楚,要麼別想從我這兒過去。你們刀光劍影殺氣騰騰的敢是抄家的?”
“完全不是這個意思,您老定睛仔細看,那閃光的都是眼鏡片。”“不要跟她羅嗦,耽誤時間,我要的是那個小夥子。”
趙航宇揮手叫他手下的人上,唐大媽使勁抓住門框,小夥子們使勁掰她的手。“疼死我了,殺人了。”唐大媽仰天喊。
“住手!”隨著一聲吼,唐元豹出現在門口,趙航宇手下的紛紛退下。劉順明咬著趙航宇的耳朵說:“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