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了陳超的預料,趙家樓第一個找上門來,說我們能不能加入自治委員會?我們曉得陳老爺你是龍司令面前的紅人,你跟龍當家的說說,讓他出面,也把俺們莊子納進來吧。
趙家樓的趙財主已經逃到了費縣,陳超萬萬沒有想到竟然有人招響馬進莊。這邊還沒個主意,石峁村也來人了,商議能不能將水渠往那邊引一引?俺們莊合計過了,錢,人,俺們都出﹍﹍雙雞村聞訊也不安分起來,陳超有個親戚跑來對陳超講,村裡的窮戶們正在秘密商議分掉地主任樸民的田土呢。陳超吃了一驚,急忙去找龍謙,希望龍謙出兵制止。這邊還沒有動,秋村的人已自發行動起來,將他們村財主王柏福的地分了,浮財也搶了,將王柏福差點給打死。虧得遲chun先的騎兵連奉命趕到,將激動混亂的場面控制起來,那位jing瘦的王柏福王財主已經被打的頭破血流,經醫生檢查,一隻胳膊被打斷了。
當初趙家樓的趙有慶跑之前送信給王柏福——倆人是兒女親家,要他趕緊逃命,別捨不得那些錢財了。但王柏福不肯。沒想到窮戶們真的就造起了反!
陳超覺得事態嚴重,一旦這股風颳起來,連自己的陳家崖也不安穩起來。蒙山軍在大概沒問題,萬一他們被官軍趕走呢?輕快了幾天的陳超又變得憂心忡忡,急忙將在工地上指揮放炮炸山的龍謙叫到了自己家,說出了自己的擔憂。
龍謙對陳超說,“您是飽讀史書的。歷朝歷代,農民造反者不絕如縷。為什麼?就是土地兼併導致了他們走投無路,只好鋌而走險,從萬死中求一生。不,您聽我說,我不贊成秋村的做法,但我相信,那位捱了打的王財主是有民憤的,而且恐怕很嚴重。你是地主,怕是不瞭解最貧困的農民是怎麼想的,這次秋村出事,鄭家莊的程大牛就連聲叫好,還怪我派兵制止呢。當初我去程大牛家,真是家徒四壁呀,看了都要掉淚。這個問題,解決起來不外兩種,一種就是高壓鎮壓,官府從來就是這樣做的,但總有一天會引起強烈的反彈。你總是說滿清皇didu是好皇帝,勤政愛民,政無缺失,那麼,太平天國和捻軍是怎麼搞起來的?老百姓吃得飽,穿得暖,誰肯提著腦袋去造反?西洋有個德國,德國有個叫卡爾的人,寫了好多書,主張階級鬥爭。什麼是階級?就是依經濟地位來劃分,比如你,名下有好幾百畝地,當然就是地主,全國所有的地主,就形成了一個階級,因為你們的利益是大體相同的,都是靠地租為生。所不同的,就是地租的高低和對待貧戶的態度了。比如鄭經,就用激烈的方式,假如當初你不去求情,程大牛八成會死在鄭經手裡。比如你,就採取了一種和緩的方式,地租不高,對實在過不下的貧戶給與救濟,緩收或者免受地租,但本質並無不同﹍﹍”
“可是,俺家的田土也不是搶來的,那是俺家祖祖輩輩積攢的呀﹍﹍合著這也是罪過?”陳淑不知何時站在門口,手裡還拎著一個黃銅茶壺。
“淑兒!”陳超越來越頭疼這個侄女了。
“陳小姐說的是。這便是我區分對待的緣故了。而且,農民中赤貧的原因很複雜,確實有一些不值得同情的。這個問題比較麻煩,咱們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不過沒關係,幾個莊子,我已經派兵過去了。秋村那樣的事暫時不會發生了。”
“暫時?俺叔的安全,你要管﹍﹍”
龍謙沒理陳淑,“凡事要換位思考,這也是你尊敬的孔夫子提倡的。不過我我堅信一點,百姓是最知道好歹的,誰對他好,誰對他不好,百姓心裡都有一本帳。眼下的情況,你還真要將周圍幾個莊子納進來你的自治委員會來。用你們鄉下的辦法,解決幾個村子ri益激化的矛盾。至於田租,我建議參照陳家崖的水平辦。不管是秋村,還是趙家樓,原先的地租實在是太高了!農民辛苦種一年地,連老婆孩子都養不活,這怎麼行?這叫什麼?叫土地改革嘛。只有這樣,才能暫時緩和地主和僱農間的矛盾。俗話說,光腳不怕穿鞋的,就要餓死了的農民是什麼也不怕的!”
“這不就是造反?”
“最多是官逼民反。好了,我們沒時間討論這個問題了,我那邊還有事。”
“龍司令,你讓俺叔當啥自治官,將來官府問罪怎麼辦?”陳淑攔住了yu起身而去的龍謙。
龍謙嘆口氣,目光投向頹然坐在那裡發呆的陳超,“我知道你還是信不過我。這也難怪。不過,將幾個莊子拉進你的自治委員會好。說句知心話,將來蒙山軍撤走,官府也只好法不責眾。我會控制秋村等地的亂局的,這個請放心。至於修水利等事宜,是對誰都有利的事,你拿主意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