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不離手邊的生物學筆記和分類卡片也放於臺案上。桌子的後面放著一張深咖啡色的皮轉椅。椅子右後方的牆角有一個裝飾架,上層是林肯的胸像,下層是達爾文的像。
天皇走了進來。如果是去綾綺殿,他是要穿黃櫨染御袍的。而來這裡,他通常身穿陸軍大元帥軍服,戴著大勳位的副章,腰際挎著元帥佩刀。“七·七”事變以後,他停止了一切娛樂,全神貫注於戰爭全域性。
朝香宮深深地垂頭敬禮,天皇也輕輕點了下頭。
天皇看了他的這位叔父一眼:“華中方面的戰事,你怎麼看?”
朝香宮有所預料:“最近的局勢很可樂觀。”
“有必勝的把握嗎?”
“皇軍無敵。”
“是這樣嗎?”天皇緊接著說:“聽說松井石根大將近來身體不好。我想派你擔任上海派遣軍司令官,協助他會攻南京,逼迫蔣介石投降。”
朝香宮胸部一挺,提高聲量說:“臣有信心發揚日本武威使中國屈服!”
天皇點點頭。朝香宮多次煽動少壯軍人鬧事,他對這位不安分的叔父是不滿意的。這回好像是要給他一次將功補過的機會。
受命後尚未出發,朝香宮就迫不急待地把天皇的決心電告前線部隊:“切望攻佔南京”。12月5日,他帶著加蓋了國璽的絕密敕令飛離東京,7日到達華中前線,敕令裡寫道:“華中方面軍司令官當與海軍協同進攻敵國首都南京。”弧光一閃,朝香宮拔出雪亮的指揮刀。
部隊接到了親王的密令:“殺死全部俘虜。”
英國哲學家羅素說:“任何組織所喚起的忠誠都不能與民族國家所喚起的忠誠比擬。而這種國家的主要活動是進行大屠殺準備。正是對這種殺人的組織的忠誠,使得人們容忍極權國家,並寧肯冒毀滅家庭和兒童乃至整個文明的危險”
日軍官兵完全瘋了,他們完全變成了喪盡人性的獸。帶著皇氣的朝香宮與松井石根聯手,指揮獸兵們把南京推進了血海。中國人的鮮血濺上古城牆根,染紅浩浩長江。
1月30日,朝香宮奉電召回東京,向天皇陳情邀功。天皇滿意他們的表現,稱朝香宮、松井石根和柳川平助為“攻佔南京三元勳”。2月26日,天皇在他舉行登基儀式的葉山行宮接見三名劊子手,盛宴除塵。宴畢賜每人一對雕有皇室神聖徽記菊文章的銀質花瓶,親手為他們掛上多枚勳章。這是最高的殊榮。
然而,朝香宮卻沒有被送上國際軍事法庭的被告席!
在巢鴨監獄的秘密訊問室裡,除了松井石根強調了朝香宮對南京大屠殺應負的責任外,田中隆吉也指出:朝香宮鳩彥的上海派遣軍在南京事件中的表現是惡劣的。但這些被掩蓋了。追究皇親的戰爭責任直接威脅到天皇,這不符合美國的利益。罪惡累累的陸軍元帥、皇親梨木宮守正被作為戰爭嫌疑犯抓了起來,幾個月後又被麥克阿瑟釋放。而對朝香宮更是秋毫無犯。
審判大廳裡進行著曠日持久的唇槍舌戰。法官們,被告們,律師們,證人們,似乎誰都忽略了朝香宮的存在。被告席沒有他的位置,甚至沒有被作為證人帶上法庭。他被遺忘了。在他的身後是天皇。
不——
他們就在被告席上!我們分明看到他們站在被告席上。他們在恐懼地顫抖,垂下的頭上冒出黃豆大的汗珠。我們,在南京大屠殺中屈死的鬼魂,我們要控告他們,審判他們,懲罰他們!
我叫唐鶴程,原是教導總隊當營長的警衛員,在草鞋峽大屠殺中遇的難。我證實日本鬼子用機槍掃、刺刀戳、汽油燒,極為殘暴地殺死了57418名中國軍民。
兵潰如山倒。軍民被硝煙和屍臭味裹著,在夜色中拼命奔逃。天矇矇亮時我們被鬼子抓住了,被關進幕府山用鐵絲網圍起來的場地裡。這裡有難民和散兵,男女老幼,還有幾十個女警察。幾天中沒吃沒喝,鬼子持著粗大的木棍和刺刀在人群裡走來走去,一有個不順眼就砸就戳,每天都往外面的壕溝扔被奸死的婦女。被抓到的人仍源源不斷地向這裡匯聚。
人們不甘心坐著等死。第四天夜裡,一個四川兵放火點燃了用蘆草蓋的大棚,烈焰藉著風勢騰空而起,人們乘勢往外衝。日本兵的軍號和機關槍響了起來,逃跑的人被打死幾千。
過了一夜天還沒亮,開來幾輛載著整匹白洋布的卡車。鬼子用刺刀把白洋布撕成布條,把我們膀子靠膀子綁了起來。人群離開了幕府山,被鬼子用刺刀押往草鞋峽。天黑時到達了那裡。
“坐下!統統的坐下休息。”鬼子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