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早已經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得過且過,根本沒人操這個閒心了。
馬車右側厚厚的窗簾忽然掀開,露出一張精緻而端莊的面孔:“李福,還有多遠?還要多久?”
這是一名三十多歲的女人,或許是由於保養得宜,看不出確切年歲。
她的話已經問得儘量平靜,但作為從三十多年前在關中時就一直跟隨李衎的忠僕,李福對車裡這位代州李家實際上的女主人早已是再熟悉不過,分明可以聽出她語氣中那強忍著的一絲徹骨悲痛。
“回阿孃話,離代州城還有十七里,若在平日倒也不遠,但如今大雪封路怕是天黑前能趕到就算不錯了。”李福規規矩矩地回答道,從他那恭敬的態度來看,誰也料不到他在代州李家的地位有多高,更料不到他在李衎面前說話的分量有多重。
車中這位阿孃,自然就是李衎如今唯一的妾室、李曜的生母楊氏了。
“哦。”楊氏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放下車簾,不再言語。
車裡卻又傳來一個低沉地男聲,嘆息著說道:“曜兒忠厚勤懇,素來少年穩健,身體也打熬得不錯,不比二郎四郎那般自小孱弱。我本想讓他多加鍛鍊,今後好好幫襯暄兒,兄友弟恭,也是一段佳話,卻不料唉,總是我李衎無德無福,當初少年意氣,竟然離出鄉族,不得祖宗庇佑,百年後怕也是落葉飄萍,再難歸根”此人言中盡是蕭索之意,不是李曜的父親李衎李樂安又能是誰?
“李郎怎又自責起來?曜兒自己粗心,怎怪得李郎?”楊氏雖是這般說著,但話中畢竟帶著悲瑟。
李衎正要說話,外面忽然傳出一陣馬蹄聲,李福的聲音從外面傳來:“阿郎,似是憨娃兒打馬來了。”
“憨娃兒打馬來了?”李衎的聲音又低沉了三分,反問的語氣似乎微微有些嚴厲。
“是的,阿郎。”
車中這次沒有了聲音,李衎和楊氏都沒有說話。憨娃兒是李家馬伕之子,養馬的本事不錯,騎術也好,但他只是家奴,平時不可能放他騎馬出來,如果沒有家中主人吩咐,這一行為幾乎可以算作盜竊,而馬匹乃是貴重財物,盜竊馬匹的罪責是相當重的。
李福微微眯眼,遠處一個高壯的少年正騎在一匹健馬上狂奔而來,踢踏之間,一路上積雪飛揚。
一人一騎由遠及近,憨娃兒的模樣已經清晰可見。這只是一名年約十五六歲的少年,身材卻高壯得猶如鐵塔一般,不過長相有些憨痴,因而雖然生得雄壯異常,倒並無什麼凌厲和威風。
“福叔,福叔!阿郎大喜,阿孃大喜了!”憨娃兒早已看見李福,扯開嗓子大聲喊道。
李福立刻皺眉,還未來得及發聲,車中的李衎已然怒哼一聲:“夯貨!我今日喪子,他竟敢呱噪‘大喜’!阿孃大喜?娘子脈象平穩,哪來的大喜!”
楊氏坐在李衎身邊本來也面色不豫,聽了自家阿郎最後一句話,卻忍不住面色一紅,薄嗔道:“李郎!”
李衎一下醒悟過來,自己這話說得好像是有些不應景。當下乾咳一聲,喝道:“呔!把那夯貨給我帶過來,我倒要看看,這喜從何來!”其實他心下慍怒的,還不僅僅是喪子一事,這次去晉陽,本就有一樁大麻煩找上了他,一回來又迭遭不順,早就憋了一肚子火,這下子憨娃兒傻愣愣地撞在槍口上,他就正好爆發出來。
那憨娃兒雖然長得憨,一身騎技卻好得令人稱奇,李衎說話之間,他竟然便已經策馬到了馬車前,順溜無比的翻身下馬。
憨娃兒就是憨娃兒,這種情況下都愣是沒聽出來李衎話中的慍怒,還當李衎是因為驚喜才說話這麼大聲的,他急著邀功,憨笑著大聲嚷道:“阿郎!阿孃!大喜了!五郎君五郎君還魂,醒過來啦!現在活蹦亂跳的,比放晴時的鳥兒還歡實呢!”
“你個夯貨!這有什麼什麼?你說什麼!”李衎本來打定主意要狠狠責罰這不知好歹的小家奴一番,忽的聽清憨娃兒的話,猛然大吃一驚,又驚又喜地反問一句,生怕是自己聽錯了。
憨娃兒興奮地大聲嚷道:“阿郎,俺說五郎君還魂,醒過來啦!”
憨娃兒因為人比較憨,平時在李家也頗受欺負,只有李曜這個老實孩子對他比較關照。本來憨娃兒小時候是跟著自家老爹學養馬,但是如今這等亂世,馬匹緊張,即便以代州李家之富,因為家世不好,也不能蓄養太多,而憨娃兒年紀漸長,食量偏又格外巨大,外院管事們一致認為不能讓憨娃兒父子倆這麼兩個大勞力浪費著,就僅僅伺候那麼七八匹馬。
這麼一來,憨娃兒就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