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施施然入內,連周圍的將軍門都懶得看上一眼,直接站到帳中中心,朝拓跋思謙與拓跋思恩拱手一禮:“河東飛騰軍李軍使麾下掌書記李行雲,見過二位將軍。”
不知為何,原本打算端坐不動,擺足架子的拓跋思謙與拓跋思恩二人見他拱手,居然下意識齊齊起身,拱手一禮。更讓周圍人瞪眼的是,二人還搶著說話。
“李先生不必多禮。”
“不敢不敢。”
那位自稱河東飛騰軍掌書記李行雲的年輕人這才笑著打量了帳中其餘諸人一眼。
眾人只覺得這位小小的掌書記一眼掃來,竟似乎有種從雲端俯視自己的感覺,彷彿神祗俯瞰眾生。那一眼掃來,居然讓他們覺得自己何其渺小,簡直不堪人家一睹。
好在他只是隨意看了一眼,就彷彿隨意看了一眼腳下的螻蟻,根本不會再看第二眼,便轉頭對拓跋家那二位將軍說道:“某嘗聞,兵者,國之大事,生死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亦不可不慎。二位將軍久在軍伍,當知此言。”
拓跋思謙到底比拓跋思恩的“文化水平”略高一點,當下點頭道:“這個自然。”
李行雲便點了點頭,用淡然如在自家品茗一般的語氣道:“不錯,國之存亡,人之死生,皆由於兵,故須審察之。地猶所也,亦謂陳師、振旅,戰陣之地。得其利則生,失其利則死,故曰生之地。道者,權機立勝之道。得之則存,失之則亡,故曰不可不察也。”
拓跋思謙的水平也就是比拓跋思恩這等文盲略高一點,這番話前頭還聽得懂,到了後面,純屬一頭霧水,但聽這位李書記說得這般之乎者也頭頭是道,想來多半都是聖人說的話吧,自己不能不裝作知曉。只好乾咳一聲,繼續點頭:“不錯,不錯,正是如此。”
哪知那李行雲一聽,忽然沉下臉來,斥道:“然則諸侯之徵伐,亦當上奏天子,奉敕書而行,何況一地節帥?今河東並帥大王身為天子族親,國姓宗室,出鎮北京(李唐北京乃指太原),身份何等貴重?地位何等崇高!你家節帥擅出大兵,東行至此,已然是蔑視朝廷尊嚴,不察並帥神威,如盲人瞎馬,已臨深淵之前,再不思幡然悔悟,將來並帥請旨,十萬大軍橫掃河套就在眼前!爾等何不自悟!”
場中諸人都被罵得一愣,過了幾個呼吸,拓跋思恩才反應過來,怒道:“你家節帥當初攻伐赫連鐸之時,難道是請詔奉旨而行的?怎的單說我家!”
李行雲冷然一笑:“某家節帥大王討伐赫連鐸,出兵之際已然上書朝廷,闡述出兵之由。只是當時朝有奸佞,矇蔽聖聽,這才使得陛下下旨討伐。然則某家節帥大王擒孫揆,敗張浚,各路諸軍無不望風潰散最後終於使聖人知悉其忠貞,看穿奸佞之虛偽,貶斥張浚、孔緯等輩,恢復大王名譽官職。這一切,與你家節帥有何相似?哦,某倒是差點忘了,那望風而逃之軍,似乎也有定難軍一份吧?”
這一次,不僅拓跋思恩,就算拓跋思謙也怒了,沉聲道:“前次天子相詔,某家節帥不得不往,然則某等並不欲與並帥為敵,這才未經交戰,便即撤走,難道貴使便以為是某家定難軍怕了你河東軍不成?”
這句話說得拓跋思恩很是振奮,當下喝道:“正是如此!某家雄踞河套,括地千里,精騎十萬,怕得誰來!”
李行雲哂然一笑:“當初先蒲帥王重榮與田令孜爆發鹽池之戰,沙苑一役,某家並帥精騎來援,你家節帥卻是奉了田令孜之命而去的,結果一戰之下,如何?幾乎是僅以身免!難不成區區幾年過去,拓跋家便將這等大事忘記得一乾二淨了不成?”
所謂河中鹽池之戰,實在是晚唐十分重要的一戰。光啟以後,大唐關中及北方地區也已形成軍閥混戰擾攘紛爭的局面。就關中而言,雖然每一次戰爭爆發的具體背景及參加者不盡相同,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誰擁有河中,誰便可以挾天子令諸侯,在戰爭中佔據主動。
河中兩池的鹽利曾是王重榮和王氏家族稱霸一方、盤結根踞的資本,唐廷也因河中財賦與沙陀兵力的結合,打敗黃巢。自此後的歷史也證明,河中所在地及鹽池財賦更成為李克用與朱溫爭奪的物件,獲取河中成為其最後成敗的一個關鍵。
僖宗中和三年,唐朝以李克用平定黃巢,任為河東節度使,從此河中、河東兩鎮唇齒相依,關係更加密切。光啟元年,王重榮上表論田令孜罪,田令孜即結邠寧朱玫、鳳翔李昌符以抗重榮。【注:①】
田令孜與河中爭鬥的背後,實有李克用與朱溫的較量。李克用協同王重榮擊敗朱玫、李昌符二鎮,即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