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時用正面刃口對敵。他的劍法是為戰陣所練,風格自然是大開大合,此處乃是山林,略微有些施展不開,十成本事,只能發揮七成。
李曜所用也是橫刀,不過他的三十六路青龍劍法卻並非專為戰陣所學,而是頗有遊俠兒之風,在單人對戰之時,反佔優勢。最近幾年他親自衝鋒陷陣的時間越來越少,親自對敵更是罕見之極,按說在對敵經驗上必然不如王宗範。然而武學一道,除了勤修苦練,也有悟性一說——其實就是在最短的時間內對自己和對手的優缺點進行判斷,繼而揚長避短、爭鋒相對——而在這一點上,李曜卻有優勢。
事實上無論李曜還是王宗範,都絕非憨娃兒那種以力取勝的悍將型武將,“一力降十會”完全不是他們的對陣特點,因此他二人的對陣,從一開始就更加偏向於“智力型武鬥”。
王宗範搶上前來,招招搶攻,每一招都是出招迅速,但仔細看來,卻都是致傷致殘卻不致死的招式。李曜卻一反在指揮作戰時那種隨時搶佔主動權的做法,毫不在意退讓,只求將王宗範的招式防得嚴密,不使其有可趁之機。
事實上,他二人對戰局的把握都非常準確,因為有一個前提幾乎是肯定的:王宗範剩下的三名牙兵絕非憨娃兒的對手!
王宗範知道自己一旦拿不下李曜,待憨娃兒收拾完剩下的三名牙兵轉身來鬥他,自己也絕非此人的對手。他此刻已經明白李曜口中的“憨娃兒”,必然是名動天下河中軍“擎天一柱”朱八戒!朱八戒號稱“馬前無三合之將”,威名直逼李存孝當年,王宗範又不是魯莽之輩,豈敢看輕半點?
然而問題是,眼前這位大唐右相,竟然絲毫不弱!王宗範覺得自己疾風一般的攻勢在他面前就像遇到了一座大山,山上樹木雖然被疾風吹動,但那山體卻永遠巍然不動。李存曜雖然時不時就後退避讓,但那明顯是深悉自己欲速擒而結束戰局的心思,才做出的判斷。王宗範連攻十餘招,雖然將李曜逼退七八步,卻連李曜的衣角都沒沾著,瞥眼一看憨娃兒,他果然已經在追殺最後一名牙兵了。王宗範心中頓時生起一絲不妙。
果然,李曜的劍法這時好像猛然變了風格,口中低喝一聲,再不退讓,反而迎著王宗範的劍鋒硬接一記。這一下大出王宗範意料之外,本想將原本的六七成力道加到十成,可瞬息之間哪能做到?
只聽得“鏘”地一聲,金鐵交鳴,王宗範悶哼一聲,身子一晃,似要穩住,卻力不能力,踉蹌著退了三步,手中長劍已然斷做兩截。
原來李曜見王宗範分神,立刻聚集全力反擊一刀,以硬碰硬,在這一瞬間扭轉攻守之勢。
心戰勝於力戰,對於這一點,李曜已經掌握得極其熟練了。
王宗範見憨娃兒已然提棒前來,倒也乾脆,扔掉長劍,悵然道:“我敗了。”
李曜笑了一笑,橫刀入鞘,道:“此刀名叫‘守正’,年前我親自監工製成,今日雖未見血,也算開了個好鋒。你雖敗於我手,其實是敗於此刀。”
王宗範卻搖頭道:“我並非敗在這把刀上,而是敗於心思被你看穿。”
李曜仍然微笑,道:“那便是敗於此刀。”
王宗範微微蹙眉,一時不能理解。
旁邊黃崇嘏忍不住道:“夔王還不明白右相的意思麼?他這刀,名叫‘守正’,方才他之所以贏你,也正是因為‘守正’二字。”
王宗範面色微微一變,想了想卻搖頭:“敢問右相,你如何知道自己所守的,就是正?”
李曜道:“我《新儒論》中有說,儒之大者‘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這便是我心中的正。我堅守此心,便是‘守正’。”
王宗範雖也學文,但論辯才,哪裡是李曜的對手,當下語塞。
智乾卻問道:“若按‘為生民立命’之說,右相東征西討,大纛旗下游魂無數,卻該如何理解?”
李曜不知他的底細,但剛才暗中偷看時已經知道他與王宗範本來並非一夥,而且看起來面色和善,並無殺氣,便回答道:“大唐並非西天極樂世界,天下紛爭,非由我起,非我能止。我所能做的,不過是讓天下儘可能快地恢復太平。我的關中河中等地興修水利、開荒勸農,又農商並舉、鼓勵創新,無非是希望世間萬民俱能平安喜樂,為此即便被某些人斥責為變亂風氣、奇巧淫技也在所不惜。”
智乾還欲說話,王宗範已然問道:“右相今日擒我,意欲如何處置?”
附文:
近來對契丹、渤海以及前蜀著墨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