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覆議員質問,聲稱:“華
沙城中秩序很好。”實際是俄軍在城內鎮壓波蘭民族之反抗,以求“恢復秩序”。
於是,人間的太陽射出一道新的光明,透過幻夢的幕,又帶來了一次春天。克利斯
朵夫收到葛拉齊亞一封信,說預備帶著兩個孩子到巴黎來。她早已有這個計劃,高蘭德
幾次三番的邀請過她。可是要她打破習慣,離開心愛的家,走出懶洋洋的恬靜的境界,
回到她所熟識的巴黎漩渦中來,是需要打起精神的,而她就怕打起精神,便一年一年的
拖了下來。那年春天,有種淒涼的情緒,也許是什麼暗中的失意——(一個女人心裡藏
著多少為別人不知道而自己也否認的可歌可泣的故事!)——使她想離開羅馬。恰好當
時有傳染病流行,她便藉此機會帶著孩子們趕快動身了。寫信給克利斯朵夫不多幾天之
後,她人也跟著來了。
她才到高蘭德家,克利斯朵夫就去看她。他發覺她迷迷惘惘的,彷彿心還不在這兒。
他看了有點難過,卻不表示出來。現在他差不多把他的自我犧牲完了,所以變得心明眼
亮,懂得她有一樁極力想隱藏的傷心事;他便不讓自己去探索,只設法替她排遣,嘻嘻
哈哈的說出他不如意的遭遇,他的工作,他的計劃,一方面不著痕跡的把一腔溫情圍繞
著她。她被這股不敢明白表露的柔情滲透了,知道克利斯朵夫已經猜著她的苦悶,大為
感動。她把自己那顆哀傷的心依靠著朋友的心,聽它講著兩人心事以外的別的事。久而
久之,悵惘的陰影在朋友的眼中消失了,兩人的目光更接近了,越來越接近了終於
有一天,他和她談話的時候突然停下來望著她。
“什麼事啊?”她問。
“今天你才算是回來了。”
她微微一笑,輕輕的回答說:“是的。”
要安安靜靜的談話不是件容易的事。兩人難得有單獨相對的時間。高蘭德常常陪著
他們表示殷勤,使他們覺得太殷勤了些。她雖則有許多缺點,人倒是挺好,很真心的關
切著葛拉齊亞和克利斯朵夫;但她萬萬想不到自己會使他們厭煩。她的確注意到——
(她把什麼都看在眼裡)——她所謂克利斯朵夫與葛拉齊亞的調情:調情是她生活中的
一個重要節目,她看了只會高興,只想加以鼓勵。但這正是人家不希望她做的,他們但
願她別過問跟她不相干的事。只要她一出現,或是對兩人中的一個說一句心照不宣的話
(那已經是冒失了),暗示他們友誼,就會使克利斯朵夫與葛拉齊亞沉下臉來,把話扯
開去。高蘭德看到他們這樣矜持,不禁竭力尋思,把種種可能的理由都想遍了,只漏掉
了一個,就是那真正的理由。還算兩個朋友的運氣,高蘭德不能坐定在一個地方。她來
來往往,進進出出,監督家中所有的雜務,同時有幾十件事情在手裡。在她一出一進之
間,只剩下克利斯朵夫與葛拉齊亞單獨跟孩子們在一起的時候,他們才能繼續那些無邪
的談話。兩人從來不提到彼此的感情,只交換一些身邊瑣事。葛拉齊亞拿出她的女人脾
氣,盤問克利斯朵夫的日常生活。他在家裡把什麼都搞得很糟,老是和打雜的女僕吵架,
她們對他虛報賬目,無所不為。她聽著不由得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