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裡從沒人放過魚苗子,裡邊昨就有了魚蝦,還有蜉蝣和蝌蚪呢?
話剛說過,巷道里老順家的狗在吼,沒個節奏,吼得很亂。婆心裡一驚,又慌起來,看著狗尿苔沒有從缸裡舀水去洗豬槽,反倒把廚房桶裡的水還給缸裡添了一些。
婆說:村裡真的沒啥事?你不要添了,你還真指望給你生魚生蝦呀?
狗尿苔說:沒事。水裡啥都會有的。
婆說:水裡是啥都會有的村裡怎麼能沒事呢?
22
村裡真是出了事。
白天裡,禿子金和開石開著手扶拖拉機給洛鎮供銷社送了一批瓷貨,原本是直接就回古爐村的,禿子金卻要去鎮農機站問支書的兒子回村呀不,如果回去就一塊走。開石沒想到禿子金還有這心眼,禿子金說:沒這個心眼,你嫂子咋到的手?開石說:我嫂子為啥和你整天吵哩,是她到了古爐村一看,才知道比你富的比你長得好的多得是!禿子金說:多得是又怎麼樣?晚上睡在一個炕上的還不是我?!開石說:這叫同床異夢。禿子金說:管她想誰哩,只要她在我身底下,我就圖個實惠。你家裡事擺順了?開石說:咋擺順?禿子金說:你大其實待你們好哩。開石說:他不是我大,我大死了!禿子金就不再說了。拖拉機鑽過了二道街,開石卻要學著開,開了不到一百米,前邊斜路上突然衝出一輛腳踏車,開石就慌了,喊:閃,閃閃閃!騎腳踏車的是個婦女,緊張得車子胡擰,開石也身子僵著,直戳戳坐著不知道了剎閘,坐在後車廂沿的禿子金忙把車扶手向左一拉,嘎喇一聲,拖拉機翻在了路邊的小水溝裡。禿子金爬起來,喊:開石,開石!拖拉機底兒朝天,輪子還轉哩,不見開石。忙掀開車廂,開石被壓在下邊,開石說:我活著沒?禿子金說:活著哩!開石就自己在交襠裡摸,摸著了那東西還在,才說:快拉我!禿子金這才罵道:不讓你開,你要開,你開了個×!把開石拉起來了,一鬆手,開石又倒在了地上,才知道一條腿斷了。禿子金跑去找支書兒子,兩人背了開石到鎮衛生站,醫生說骨折了,沒啥好治的,給了幾片止痛藥,讓回去躺光床板,把床板掏一個窟窿拉屎拉尿著去躺著養吧。禿子金說:衛生站能看個屁病,讓善人接骨。就在公路上攔汽車,託汽車司機經過古爐村時給支書捎話,支書也就在得知訊息後派天布用腳踏車帶了善人去洛鎮。
善人到了洛鎮支書兒子的單位,給開石捏骨頭,捏得咔咔響,開石就尖聲喊疼。善人說:忍著,總比女人生娃強吧。開石見不得說女人生娃,就罵了:我媳婦沒生成,你還沒見過啥是×哩!善人也不惱,說:伸腿,伸腿。開石腿伸不直,汗豆子從臉上往下滾,善人突然拿拳在壞腿上砸去,開石啊了一下就昏過去了。天布也嚇了一跳,說:你咋,咋?!善人說:骨頭碴錯著不好接,現在好了。就重新捏起來,捏了兩鍋煙工夫。開石又醒了,醒了再沒喊。天布說:還疼不?開石說:不疼了。善人拿了小木條放在腿上,又用布條子扎纏結實。開石說:善人,我記住你了,上次開會你站著,我揭發你是眼閉著打盹,你現在就報復我,故意讓我多受罪哩。善人說:十天後你立起來了,到時候再批判我。開石說:還要十天?嗚嗚哭起來,卻又對禿子金說:這你得給我證明,我是因公受傷,這十天裡躺著得給我記工分哩。禿子金說:狗日的,我以為你哭啥哩,原來為了工分!工分少不了你的,只是日不成×了。支書的兒子過來說今黑裡就睡在他這間空屋裡,他現在拾掇些飯去。禿子金當然說了許多謝話,卻對善人說:那你往哪兒住呀?善人說:咱擠一擠。禿子金說:就這一張床咋擠?我給你去鎮旅社登記個鋪去,那兒是大通鋪,你愛說話,到那兒人多熱鬧。善人說:哦行。禿子金就出去了。
禿子金不在,開石躺在床上,眼睛在屋子裡瞅過來瞅過去。屋子不大,收拾得乾淨,四壁上都糊了報紙,貼著年畫,還擺著縫紉機,收音機,櫃子上都是搪瓷東西:搪瓷碗,搪瓷盒,搪瓷保溫瓶。開石說:這是人家的一個空閒房子,另一個屋裡還有鐘錶和腳踏車,床上鋪的是太平洋大單子,枕頭上蓋的是枕巾,枕巾上還苫個蠶絲手帕。都是人麼,瞧人家這日子!善人說:日子要過得好,五行定位哩。開石說:啥是五行?善人說:一個家庭,祖父母居的是土位,土主元氣,做祖父母的要常提家人的好處,這就是打氣,如果老是不捨心,好挑剔別人的毛病,便是洩氣。父居南方火位,母居北方水位,父就像太陽似的普照全家,母又幫扶父,遇到環境不好,要說自己無能,家中有不明理的,自己要認不是,若家長定不住位,一遇失意事不是打孩子就是罵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