稠狀移入泥房。第九組鏟泥踩泥,是說把泥放在大石板上要用鐵鍁翻撲結實,做成口字形,不停拍打成田字狀,再進行踩泥。第十組抐泥做坯,是說將泥搓揉均勻,讓泥裡氣排出,坐於車架以捧撥車使之輪轉,雙手按泥,隨手法而屈伸收放以定圓器。第十一組
善人念著念著不念了,說:多得很,只念工序名吧。於是十一組修模定型,十二組刮坯印坯,十三組刮坯取釉,十四組削坯接坯,十五組捧坯曬坯,十六組薄釉吹釉,十七組蘸釉澆釉,十八組配釉塗釉,十九組捺水補釉,二十組淡描混水,二十一組捏雕刻花,二十二馱坯挑坯,二十三修匣裝坯,二十四加表滿窯,二十五挑柴燒窯,二十六開窯裝籃,二十七調泥摩窯,二十八看色選瓷,二十九擂料格色。
狗尿苔和牛鈴沒想到燒瓷貨這麼複雜,正聽得入神,頭頂上有了說話聲:唸完了沒?善人說:還沒,三十六組哩。覺得不對,抬頭看時,守燈就站在身後,忙說:不是我拿的。狗尿苔和牛鈴反身就跑。守燈說:狗日的還是賊麼!善人說:你總結的?守燈說:是洛鎮窯上的老師傅說的,我記下來,又補充了我的一些體會,比如提匣製成的磚式,我把它叫做白不。再是踩泥,我總結了幾句口訣。還有匣缽累煉常有折裂,我用竹篾箍了人火就不易斷。還有釉的配方,你知道有幾種配方嗎?善人說:我不知道,守燈,你行啊!守燈說:行屁的,洛鎮能燒青花瓷,咱村怎麼燒都不成。善人說:按你這鑽勁,肯定能燒成。守燈說:誰讓我燒?!善人說:支書知道不?守燈說:他只讓燒碗燒缸哩。善人說:這你要給支書好好說。守燈說:誰信我呀?!就是支書說我是金子,村裡人一哇聲說我是瓦片,支書也就把金子當瓦片了!善人說:你要和村裡人溝通哩,你一天不說話,老吊個臉。守燈說:打你哩你能笑嗎?人家把你賣了你還幫人家數錢,我是狗尿苔呀?!守燈拿了那幾張紙又進了他那個窯洞,善人再叫他,就是不回聲。
狗尿苔跑開後,卻佩服了守燈,覺得現在村人出工都使奸取巧混工分,守燈為了燒瓷貨還下這麼大工夫。所以在過後的幾天又來窯場找守燈拉話,但守燈一旦不說燒瓷貨的事就又是臉吊著,眼睛半睜不睜,壓根兒不願搭理。這一日,村裡人都上山幫著把燒好的瓷貨搬到窯神廟裡,正好那時廟後的水渠通了水,就在渠上架了木板,狗尿苔和守燈用揹簍背了幾十個碗下來,過渠上木板時,守燈停下來把一塊石頭支在木板下面。支書是和另一些人最後從窯場下來,支書先過木板,腳一踩,木板滑開,一個趔趄跌到渠裡,弄得一頭一身的泥水。支書進村後就認定這惡作劇是狗尿苔乾的,罵狗尿苔。
狗尿苔說:不是我乾的。
支書說:不是你乾的還能是哪個大人幹這事?
狗尿苔想說是守燈乾的,但他沒有說,最後承認是他乾的,說他想讓牛鈴掉到渠裡的。支書扇了他一個耳光。
狗尿苔很委屈,回來給婆說了,婆說:這守燈,說他能,能得很,說他腦子裡有水,還真有水。狗尿苔說:他是不是真的就像人家說的階級敵人?婆說:他以前可不是這樣的,唉。狗尿苔:他有病哩!婆說:是有病哩。
狗尿苔坐在院門口,琢磨守燈得的是什麼病呀,咋是這樣一個人,讓他又佩服著卻怎麼也喜歡不起來,當然就想到了霸槽。世上的事情真怪,要說邪吧,守燈是邪不過霸槽的,而且霸槽還罵過他,打過他,但他寧願要跟了霸槽,卻不願意了和守燈相處。有了風,巷道里的樹葉子全吹到了門口,然後在那裡旋著,葉子就像一排人,齊刷刷排列著轉圓圈,圓圈轉著轉著從地上浮起來,悠悠忽忽縮成一股往天上升,成一條繩了。婆在屋裡說:你發啥呆哩,給我把梯子端來,院牆上咋少了一頁瓦?狗尿苔卻說:我好多天都沒見霸槽了。
那條豎起來的繩突然消失了,像是被拉上了天。
24
狗尿苔終於能和霸槽去一趟洛鎮了,他感激著霸槽,更感激著田芽。
田芽婚後沒有生娃,這和戴花一樣,但戴花人長得漂亮,被認為是南瓜蔓上的花,開得越豔的越是謊花,而田芽腿長屁股小,村人說這就不是能生娃的身形。都不生娃,戴花沒婆婆,戴花活得還自在,田芽的婆婆一天到黑嘟囔著要抱孫子,田芽就在家裡沒地位,再勤苦再孝順仍落不下好。婆婆打臘月起,嘟囔得更厲害,人也一天天消瘦,先以為是茶飯不好,可後來頓頓飯做得稠,也能吃三四碗,仍是瘦,瘦得失了形。生產隊安排往地裡擔糞壅紅薯窩子,她已經擔不動了糞擔,就拿鋤頭扒拉著給大家裝筐,還是站不久,便跪在那裡,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