咪咪方:我不發表意見,您腦子成糨糊又該賴我了。
老王:女兒就該永遠小,永遠長不大。都以為小孩破費,長大了才破費呢。我要當道,把男的都殺了。
咪咪方:對不起,我必須插一句——派女兵去麼?女的可都還小呢。
老王:只是理想,理想就是想一想,缺心眼才真幹呢。
咪咪方:覺得您已經開始豁聊了,腦子跟不上嘴了。要不我陪您扯會兒?
老王:扯會兒扯會兒。很多人反映方言自己躺在8地上。他不在了幾年還碰見人跟我這麼說。那次我們一幫人後半夜去酒吧,方言一個人在樓上大著,躺在沙發上,我坐在他頭邊,想問問他什麼情況,一碰他的手,進了他的幻覺:都是石頭地,白色的,因為年代久遠天暗更像是灰;周圍的房子也是灰石頭的,好像是羅馬的一個廣場,很多人聚集在那裡,都穿著灰袍子,留著絡腮鬍子,情緒激動。接著這些人向我——應該是他——轉過身,伸出手,無數隻手組成一條灰色的雲霄路一直通向我們酒吧我坐的腳下,酒吧裡的燈照在路上,最上面一截又變成搪瓷那樣的白。這似乎是邀請和渴求的手勢,又充滿威脅的意味。我們一起來的朋友就在一邊喝酒猜拳做遊戲。兩個場景一眼球裝一個簡直要把我的眼眶睜劈了。我有點害怕,不想動,可是他動了,沿著雲霄路被一隻隻手託著傳下去了。
下到廣場我看到巨大的木頭十字架豎在暮色中,立刻明白了這是一場審判。耶——樓下傳來婦女的呼喊。她們在喊我的名字。我突然想起來我過去的名字是耶穌。這是殺害我的場面,這血腥的一幕又在重新上演。小孩笑著端著一杯酒舉到我面前要和我喝一下,可是我不認識她了,一動不動,旁邊的老費說別鬧他。記憶像酸雨濺進了我的瞳孔,我又看到了自己的過去,又看到那些痛苦遍體鱗傷為人追逐的日子。那時我也很膽小,身孤力單,過路的趕羊人一拳就能把我擊倒,怕軍隊,怕刀劍,怕人的橫眉立目。我可以過得很好,那時我也有手藝,但是有一天我走出了家門,去冒天下之大不韙,,也不是一個聲音,像短波收音機一樣叫醒了我,是時時憂慮,天天的想不通存在心頭,年年培土年年發芽,到這一天開出一朵長眼睛的花,我藏著,這朵長眼睛的化也要從我的額頭長出來。你們不知道古代的人有多殘酷,古代的生活有多艱難,古代的一日等於今天的十年。我沒想和天下人作對,只是發表自己的意見,他們就殺死了我。我的眼中含淚,為再次目睹自己的受刑和那些觀刑的人傷心。你們還想殺死我,那就讓你們殺,只要這能滿足你們。這次我是心裡有底的,知道自己是殺不死的,上面有手接我。這時我的思想開了個小差,上次我沒太注意怎麼由死復生,怎麼由疼痛轉為喜悅,沒有留下太多記載,這次可以留心。
我這樣想的時候,他已經上了十字架——現在的視野是一個離地三丈的俯瞰。耶——婦女們在下面哭喊。天已經黑下來,有人點起火把,周圍的房頂煙囪一垛垛像連成一線的城牆。風從腿上吹過,我覺得自己是赤身的,我感到大張著雙臂手心有點疼像一隻待飛的大鳥,這時我想起了自己的臺詞,不禁念出來:父啊,你為什麼拋棄了我?其實我心裡想的是,你看這些人有多可笑。當我再次低下頭,視野又擴大了一倍,可以看到廣場四面的出口焊外延的幾條街焊遠處黑乎乎的樹焊黑天上流動的蒼雲。對面樓上有人開窗,我發現自己已和四層陽臺處於平行。再低頭廣場小了,人群少了,只是一小撮人。我意識到自己正在上升,只是十字架和我的比例沒變,反而顯得巨大,廣場不見了,天上的暗雲潮水一般滾滾而來,飄到眼前全是羽毛似的白,溼淋淋,但是溫暖。城市已變成地貌上一小塊精細的幾何圖形。大陸周邊的大洋起伏不定,地球像一個氣囊。
以下引自鄙人的《黑暗中》,我實在記不住了。也乏了,請允許我偷個懶。
我帶著十字架上升,屁股有托兒,極為穩當,像乳酪夾在麵包裡——修改為像坐在一隻大手上,四周的空間——刪掉“的空間”溫暖柔韌。這時四肢發脹,變成不斷髮散頭髮——加一個“絲”似的虛線,充——輕盈至無,倒在宇宙大模子裡,像氣泡嵌進玻璃球。這時出現引擎聲,視角——方向為之一變,是太空歸來,滿目璀璨——生輝,正——貼著一個巨大的緩緩旋轉的亮麗星球下降,身在一個蔥頭——氣泡般的飛船裡,心情無比振——興奮——安得喜悅。看見——降落平臺,大樓,有音樂,有人說話,是我們酒吧。
十——五——二十——不出——開!周圍一片手掌和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