們在場部的電視裡看到下午的會議情況。馬廳長的發言播了二十秒。接下來又是那些標語的鏡頭,醫療隊員工作的鏡頭,又是對馬廳長的採訪。大家都很興奮,馬廳長說:〃直到今天,省裡對防疫工作才真正給予了足夠的重視,我們這一趟是來對了。〃
洪水退了,防疫工作又延續了一個多星期才基本結束。回到家裡,我幾乎成了一個非洲人。過了幾天馬廳長要我從計財處領一千塊錢,找時間請一請鍾處長和朱秘書。他說:〃怎麼謝他們都是應該的,我就不去了,該說的話你要說到份上。〃我跟鍾處長通了電話,好不容易才安排了時間把他和朱秘書請了到隨園賓館。說起來才知道他倆也是丘山縣人。三個人丟開國語不說,說起了家鄉話,感情上的距離一下子就拉近了。當個老百姓沒有感覺,到了這個份上才知道老鄉可是一大資源啊!圈子裡的人憑什麼捏到一起相互照應?老鄉就是最重要的一個依據。我們不談圈子裡的事,雖然都是處長,可他們的圈子比我要高得多,談起來只會顯得我是個老土。我們把家鄉的事當作話題,我又講了幾個經典性的葷段子,把他們逗笑了。分手的時候朱秘書說:〃下次過年了我們老鄉聚一聚,池處長也來吧。〃我說:〃看得起我就給我打個電話,由我作東。〃他說:〃做東就輪不到你。〃我說:〃白吃,白吃,到時候別怨我把你們吃窮了。〃我沒想到今天竟有了這樣的意外收穫。
再過了一個月省裡舉行盛大的文藝晚會,慶祝抗洪救災的全面勝利,從北京把彭麗媛、宋祖英和劉歡等人請來了,省裡幾大電視臺聯合直播。廳裡有幾張票,我也去了。有幾位歌唱家唱到動情處都流了淚,邊唱著走到臺下與烈士的父母握手。演出完了梅書記文副省長等走上臺去接見了演員,並與全場一起起立高唱《歌唱祖國》。我看見梅書記文副省長和那些名歌唱家站在一起,突然,自己也沒料到的,心猛地跳了起來,一種令人窒息的衝動扼住了我,我一時喘不過氣來,似乎死亡已經臨近。我目光一直盯著臺上,想著那些藝術家哪怕他如日中天,他的命運也是由別人來安排的。而現在,全省起碼有兩千萬人在盯著臺上啊!兩千萬人!我體驗到了那種作為中心人物的感覺,那種安排一切掌握一切的感覺。在這種巔峰體驗中我更加理解了人,理解了人生。體驗到了這種震撼我也更加理解了歷史,歷史一點都不荒謬。亞歷山大王從馬其頓打到印度,成吉思汗從蒙古打到歐洲,他們有神經病嗎?認為他們有神經病的人才有神經病呢。
72、導師與殉道者
胡一兵打電話來說,劉躍進的家庭起風波了,約我去說說話,給劉躍進散散心。我想這兩年劉躍進還挺風頭的,一手寫論文參加一場全國性的討論,一手寫雜感模仿大師的口吻談世界人生,他怎麼會有麻煩?作為大眾精神導師的他難道還要我們這些俗人排解苦悶?吃了晚飯我去了金天賓館,不一會胡一兵開車帶劉躍進來了。上電梯到了七樓的茶室,胡一兵
要了一間包房。劉躍進說:〃喝杯茶哪裡都能喝,到這樣高檔的地方來幹什麼?〃胡一兵說:〃裝修了就是讓人來的。〃以前別人這樣請我,我覺得太奢侈,現在習慣了覺得不是這樣的地方簡直不能去。把你往街邊茶樓一請,你成了什麼人?那些虛的東西是非講不可的,誰謙虛只顯出自己不上檔次,沒見過世面。劉躍進還不懂這一點。胡一兵沒有順著劉躍進的問話吹噓幾句,這才是朋友。發了點邪財就連自己也不認識的人,這幾年見得太多了。
小姐斟了一壺茶就站在門邊聽候吩咐,胡一兵讓她去了。喝著茶知道了劉躍進的家庭是怎麼回事。劉躍進心高氣傲,到前兩年才找了凌若雲結了婚。凌若雲比他小九歲,來到省城怎麼也不安於資料員的命運,不顧劉躍進的反對,到港資的金葉置業去應聘,居然聘上了,半年後升到了公關經理,工資是劉躍進的八九倍。劉躍進不能接受這個事實,要凌若雲回學校,可那又怎麼可能?她反過來勸劉躍進說:〃你每天扒在桌子上寫那些東西,又有什麼用呢?〃道不同不相謀,夫妻不能相謀危機就逼近了。以後凌若雲又每天開一輛豐田車回來,把劉躍進氣得半死,開始懷疑她和香港餘老闆的關係,不然怎麼可能有這麼好的事?從此家庭糾紛不斷,卻不願對朋友說。我想他是怕影響自己作為一個導師的形象,自己的妻子都不跟著走,怎麼能叫天下人跟著走?前幾天爭吵之後,凌若雲離家出走數日不歸。昨天他去金葉置業找她,卻看見餘老闆當著許多職工的面站在她後面,彎了腰身體幾乎挨著,一隻手在電腦上指指點點說什麼。幾個職工看見了他,眼神怪異,似笑非笑,他一聲不吭羞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