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指道:“來人,將那個人給我抓起來!”
他這一指驚動了俞停雲身後的眾人,谷帆驚慌看著肖原,肖原卻是比任何任何人都鎮定,只是慢慢放下了包袱。
俞停雲道:“方大人隨意捉拿我院中人,是何道理?”
方道輕道:“俞院主可不要誤會了,我方某人辦事從來按規矩,若無上頭的命令,誰敢來得罪先行書院。”
俞停雲道:“那麼就請方大人給我們大夥說個明明白白的規矩出來。”
方道輕看看肖原,道:“此人乃是亂臣餘孽,我不知道你們是真不知道還是有意隱瞞,日後自會有人查清楚,今日本官乃行份內之務捉拿重犯,大家都請好了。”他把手一揮欲享發號施令之快,怎想仍是沒有人動。他失了面子,回頭喝道:“雲中亭!”
雲中亭拱手道:“大人,屬下有事要問。你說此人乃亂臣餘孽,不知指的是誰?”
方道輕哼了一聲,道:“身為總捕受朝廷俸祿竟昏聵至此,我看你是不想幹了吧?這個人是佞賊錢塘御史蕭林之子,嘉祐八年被全家抄斬的那個。哼哼,蕭賊欺瞞聖上私藏獨子,讓漏網之魚白白逍遙了這麼多年,可算是童大人英明神武洞察纖毫,此等犯上之舉豈可放過?雲捕頭,這下明白了吧。”
雲中亭垂首,他已經完全明白了,明白了昨日許吉年為何突然提及死了三十多年的蕭林,為何會有那般愴然神色。為捕近十年,這位知府大人辦過的案子屈指可數,所有人都道許吉年糊塗昏庸,他卻知道並不是。許吉年教過他為人,糊塗最好,在官場不怕你糊塗,只怕你太聰明,太清醒。他從蔑然到理解,慢慢地也看淡了糊塗,習慣了糊塗,而就在昨天,他終於見到了那股傾巢而出的豪情,只是那代表了什麼?
儘管憤懣,許吉年也只是延遲了抓捕時間,照樣糊塗。他改變不了什麼,自己呢?又能做什麼?
方道輕凜然道:“你們都給我聽著,誰膽敢再次抗命,立即革職查辦。”眾衙役聞此驚恐,看看雲中亭,有幾個已經舉枷上前,俞停雲身子半點不動只站在門口,彷彿隻身當關的天神,雙眼睥睨一看,那幾個衙役只覺心裡一跳。
“方大人身為朝廷官員,一言一行可都是朝廷的面子,這話可不能亂說。他叫肖原,是我書院花匠,與俞某同在書院長大,幾時是什麼亂臣餘孽?方大人有官威卻也不能亂擺,好歹請拿個證據出來。”俞停雲淡淡道,眼神卻是異常犀利。身後眾人看著他面上都是不安,魏然更是臉色慘白一片,因為同樣的身世,俞停雲將真相對他說過,那是他們的秘密,而這秘密一旦透露,後果不容樂觀。他自己也是“亂臣餘孽”,這他比誰都清楚。
忽然肖原走過俞停雲身邊道:“不必費心了,我隱姓埋名三十多年,也該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了。”他看著前方不知何處微微笑道:“這麼多年了,我幾乎就要忘了自己的字,若不是東窗事發,我或許還會繼續遺忘下去,直到有一天再也想不起來。”
書院眾人看著他,他們都明白了他一直以來的憂鬱,但他們都不知道,蕭樂遠,這才是他的名字。
方道輕道:“很好,既然他都承認了,也就不需要什麼證據了。”他從懷中拿出一紙印信,當空揚了揚,道:“此乃童大人之命,你們誰敢頑抗?”
俞停雲道:“童貫位高權重不假,但這偵緝辦案向來由刑部處理,若無刑部批文如何名正言順?童大人僭越職權,怕是不太好吧。”
方道輕道:“一紙公文有何難,聖上曾許童大人凡事可便宜行事,難道連這小小罪臣也拿不得?俞停雲,你休要與我胡攪蠻纏,若不交人,別怪我不客氣。”他手一揮,街道兩旁立時竄出大隊官兵,長槍一握齊指書院。
俞停雲眼一瞟,哼了一聲,道:“原來早有準備,方大人向來都是這般辦事的麼?”
方道輕道:“你們抗官拒捕,罪在難容,念在落老院主的面子上本官不與你計較,趕緊給我退開。”
俞停雲聽此面露譏誚反而上前一步,道:“方大人看來入朝不久,不知靠的是哪位大員保舉坐上今天的位子。我倒是提醒大人,沒有真才實學,這官道可不好走。”
方道輕怒道:“俞停雲,你這話什麼意思?”
俞停雲道:“草民不過想請大人多瞭解瞭解當年政事,嘉祐八年,十月飛雪,奸臣讒言,午門斬盡蕭氏英烈,引錢塘民眾暴亂怨聲載道,大宋聖儒引頸自刎謝罪,震動朝野,先帝自覺有愧下詔昭蕭家之雪,免去蕭林之罪。我倒要問問方大人,既已免罪,何來亂臣餘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