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牧是秦德東手下的三個果長之一,他和另外兩個人一起上前,秦德冬把籤舉到他們面前,另外兩個果長都做出了伸出手的動作,但卻有些遲疑。嶽牧利索地地伸出手,後發先至地觸住了秦德冬手中的一個籤,用力地捏著它,猛地取回手中。
當把這個籤握在手中後,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嶽牧也有些猶豫了,他的手下、還有其他兩個果長和他們的手下,都緊緊地盯著他和他手中的籤。岳母感到喉嚨有些乾渴,不過他把唾液含在口中,沒有做出吞嚥的動作,而是低下頭把它用力地開啟。
“第二排。”嶽牧輕聲念道,他聽到自己的部下中,有人長出了一口大氣,他也偷偷地吞下了一口唾液,輕輕握拳把籤緊緊攥在手中。
營房內後響起一片低低的議論聲,另外兩個果長都把目光從嶽牧收回去,各自從秦德冬手上拿走了一個籤。兩個果長看完自己的手中的籤後都同樣的沉默不語,良久後,其中一個對身旁的那個歉然地說了一聲:“對不起。”
嶽牧用滿含同情的目光看向那個仍垂首不語的軍士,聽過今天上峰的軍事部署後,他沒有語言來進行安慰。那個事受到歉意的果長抬起頭,首先回過身向背後同一果的同伴們深深行禮,然後毅然絕然地轉過身來,向秦德冬大聲說道:“秦頭放心,明天我走第一個。”
秦德冬看著他沒有說話,那個果長又重重地點點頭:“秦頭,放心吧。”
秦德冬伸手拍拍這個果長的肩膀,接著嶽牧也走過去拍了拍他,這個果長在臉上擠出一絲笑容,對嶽牧故作輕鬆的說道:“嶽兄弟,明天的事還不好說呢,挨一下又不會死,要是我倒下了就輪到你了,你也少不了那一下。”
嶽牧沒有回答,正如許平今天所說,闖營中有不少官兵還期盼著招安,嶽牧以前並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但自從他給劉姑娘家扛了這麼久的包後,嶽牧也總是不由自主地想到:這做賊到底做到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呢?
招安,以前嶽牧覺得這是唯一的道路,皇上總歸是皇上,總有一天闖王還是會接受招安的,當然嶽牧也同意這必須等到皇上認清奸臣的嘴臉,意識到闖營是不得已之後。剛才,許平說的話讓嶽牧發現或許有另外一條路,但也就是一小會兒而已,雖然嶽牧剛剛開始識字、只讀過沒有幾天書,但他知道天子是和神佛一樣的,就是天上的星辰,也要下界為天子效力。嶽牧也見過李自成一次,他不記得在闖王頭上有五彩祥雲,而且私下裡,嶽牧也沒法把瞎了一隻眼的李自成和天子聯絡起來——天子有百靈護體,怎麼可能會被凡人傷到?
既然李自成被凡人所傷,那他多半就不會是天子,既然闖王不是天子,那遲早還是得招安。只是嶽牧同樣非常明白,不打敗新軍就不會有招安的機會,就像水滸中講得一樣,只有把官兵屢次擊敗,皇上才有機會看清奸臣的真面目。
“沒人躲得過那一下,”嶽牧低沉地回答道:“除非大將軍消滅新軍。”
吳忠臉上掛著憂色,夜已經很深了但他還是沒有回營休息,黃昏開始,颳了幾天的東北風突然減弱了。新軍位於闖軍的西南方向,包括黃希文在內,都覺得這對新軍相當有利,吳忠生怕在交戰的最後關頭突然變風。
忠實的部下苻天俊仍陪伴在不肯入眠的長官身邊,勸解道:“大人,明日的勝敗,不會只取決於風向的。”
“說不定就取決於此,在許平面前可不能大意啊。”剛才分配任務時,黃希文因為長青營受損較重而將他們部署在左翼最遠端,吳忠覺得選定的戰場對新軍相當有利,周圍是大片的田地,遠處的動靜一覽無遺,吳忠不認為闖營能有機會發動奇襲。
對面的闖營至今沒有觀察到有任何火炮,而新軍這邊還有十二門,兵力相當的兩軍在寬闊的戰場上正面交戰,吳忠覺得最大的可能就是形成消耗戰。擁有火炮優勢的新軍無疑會是具有優勢的一方,所以吳忠苦苦思索許平到底能採用什麼樣的手段。
最後他相信還是得靠奇襲,而吳忠認為唯一的奇襲手段就是利用風向:若是闖營處於下風口的話,視野不會受到硝煙的阻礙——幾次排槍對射後必然會有大量的硝煙產生。吳忠擔心闖營可能會利用這個做掩護髮起衝鋒,或是像野雞崗之戰一樣影響到新軍指揮官對戰局和敵方動向的瞭解。
發現本方處於下風口後,吳忠心中十分高興,這樣闖軍糾就無法利用硝煙掩護髮起衝鋒,在交戰時反倒需要時時防備明軍衝硝煙中衝出發起逆襲。
深夜時分,東北風突然大作,撲面而來的凜冽寒風,一下子把籠罩在吳忠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