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了。但是和謝飛一起,從四大寨趕出來的那段旅途,卻永遠留在了我的記憶之中。
(2001年7月)
第三部分
我的心願在山鄉
每當我在電影院裡看到山區的畫面,每當我在電視螢幕上看見雲罩霧繞的山嶺,每當我在畫報上欣賞到鬱鬱蔥蔥的山巒,每當我在小說中讀到對山鄉的描繪,我的身心都會在瞬息間油然升起一股難以言說的感情。是依戀、是感慨、是驚喜、是悲嘆可以說什麼都有一點,也可以說什麼都不是。原因很簡單,只因我的青春歲月,我從青春步向中年的整整二十年春秋,是在雲貴高原的大山裡度過的。那千山萬嶺盤繞回旋的景象,那無數支嶺支脈組成的山的世界,同樣有春潮、夏泉、秋雨、冬溪織成村寨上的四季。而世世代代棲息在大山世
界裡的村民們,同樣有著人世間的悲歡離合。
他們日出而作,他們日落而息,他們看似無所求,可他們一年四季都在默默地耕耘。求得只是風調雨順,求得只是秋後的收穫,以把人世間的這一份日子,打發得稍稍順當一些。但是老天爺彷彿特別愛同他們開玩笑,命運也好像特別愛作弄他們,多少個世紀以來,苦難總是陪伴著他們,貧窮總是陪伴著他們。三十年前,我去插隊落戶的年月裡,他們孜孜以求的,就是兩個字:溫飽。三十年後的去年初春,我又走進了大山的腹地,我又踏上了山寨的土地。在高高的山巔上,眺望那萬千山峰指天戮雲而激濺起來的大海,我既為這一片土地初步脫貧而感到欣慰,又為它那明顯地閉塞、蠻荒造成的落後憂鬱
哦,在告別20世紀的時候,在告別人類的第二個千年的時候,我最大的心願,就是,讓這一片土地儘快地擺脫貧困,讓這一塊浸染著各族人民無數汗水和血淚的土地,儘快地富裕起來。
從80年代開始,富於幻想的雲貴高原上的人們,就曾在報刊、廣播、電視裡呼喚過建設“公園省”、“公園高原”的理想。在新的世紀、新的千年來臨的時候,在全國上下都形成開發西部共識的時候,我覺得這一理想正是付諸實施的時機。由於職業的關係,我曾去過瀕臨熱帶的馬來西亞山地,去過朝鮮的金剛山和妙香山,去過斯里蘭卡島國的山區,去過日本北部的山谷,去過北美加拿大和美國西部的山區,在觀賞世界各國的壯麗景觀時,我在讚歎之餘,總還隱隱地有著一股似曾相識、故地重遊的感覺。這一感覺是怎麼來的呢,後來我終於明白了,原來世界上的山山嶺嶺雖說千姿百態,卻又百變不離其宗,山和山之間,總是相像的。
正是基於這一認識,我由衷地感到,“公園省”,“公園高原”不僅僅是雲貴高原的理想,它還應該是我們這一代人在新的世紀可以看到的現實。
我的心願在山鄉,在高原上未來的伊甸園。
(2000年12月)
流動的青春河(1)
不知不覺地,知識青年上山下鄉,已經整整三十年了。
近年來,不斷地有人發來請柬,讓我參加編撰和知識青年有關的叢書;不斷地有人來約稿,希望我寫一些和當年的上山下鄉有關的文字;不斷地有人送來一厚疊的電視劇本,讓我讀一下這些準備投拍的、接近完成的本子,寫的都是知識青年們的故事。僅近半年多,光這樣的本子,我就拜讀了近百集。
有關知識青年當年的故事,有關知青返城後的沉浮,有關美麗女知青坎坷命運及戀人的故事,有關知識青年的子女們和他們的父母間的故事,還有側重寫今日的知青子女在都市裡闖蕩的故事。
一切跡象都在提醒我,20世紀60年代至70年代初中國發生的知識青年上山下鄉運動,並沒有從人們的記憶裡抹去。有些劇本和叢書的編撰者則開宗明義地宣稱,他們今天提起筆來描繪充滿苦澀和辛酸的往昔,就是為了紀念插隊落戶三十週年。
三十年了。真是人生易逝,彈指一揮間。
讀著這些充滿感情的文字,看著一部又一部描述往昔歲月的劇本,不由得我一次又一次地捫心自問:是啊,這一段歷史是翻過去了,很多很多今天的少男少女,已經很難理解我們經歷過的那段貌似奇特的生活。我接到過幾次電話採訪,問出的一些話題,不得不引起我的思索。比如有一個問題是,曾經上山下鄉的知青,究竟有多少人數?為什麼有的說一千四百萬,有的說一千八百萬,有的則號稱三千萬?又比如還有一個問題是,描繪女知青遭受凌辱的故事,是不是為了迎合今天市場的賣點?
當然,提出這些問題的記者很年輕。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