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將闊劍拔出,拉羅舍一腳踢倒劍下的馬賊,返身向著另一方衝去。短短不過半個時辰,整個圓陣已經在馬賊們的四處衝擊下搖搖欲墜。西摩人不是不勇敢,也不是太窩囊。然而任憑他們如何頑強,單單人數上的差距就讓他們幾無獲勝之機。要不是拉羅舍領著一群勇士來回救援,屢屢將缺口堵上,只怕此刻的商隊早已成了馬賊們的戰利品。
血,忽然從他的額頭流下,把視線染的透紅。拉羅舍以劍駐地,已經不想伸手去擦拭。遠處的唿哨聲驟然又起,隨即便是攝人心魄的馬蹄聲和喊殺聲。戰鬥到了這個時刻,拉羅舍當然明白馬賊頭領就是想用分頭騷擾的方式消磨他們的戰意,拖垮他們的體力。可是,就算看穿了他的用心,自己還是隻能硬著頭皮去碰、去撞。而結局,似乎早在敵人出現的時候就已經註定。
“西邊破了!”一聲驚呼從耳邊響起,拉羅舍不敢置信的扭頭望去,心裡不由得一沉。圓陣雖小,也有數百步之遙,自己無論如何也趕不過去了。方才東邊馬賊攻的正急,約有一半人馬都壓在了這裡,按說西邊面對的敵人較少,本該無恙才對,怎麼會突然被敵人攻破?
狂沙中,他隱約看見,上百名馬賊顯然被意外的勝利鼓舞,蜂擁著透過缺口衝進了陣中。而在他們的後面,南北兩方的馬賊也正在迅速向著西面移動。唯一讓他感到困惑的,那就是自己的手下退得太快,快到讓人根本無法看出他們已經無路可逃。
幾個,不,幾十個細小的物體在空中劃出優美的弧線,飛快墜落於缺口處的塵埃。隨後,是成百上千的物體被胡商們奮力擲出。拉羅舍下意識的眯起了眼睛,直到他的雙眼被一縷金黃燦爛的光芒刺痛。那,是什麼?
那,究竟是什麼?
馬快如飛,正欲衝過缺口的馬賊們卻禁不住心裡的疑慮,把目光投向了地面。陽光下,金黃、銀白、碧綠、寶藍,一時無法數清的財富就這樣靜靜的躺在沙石塵土之上,散發著誘人而耀眼的光芒。完全是出於下意識,正在缺口附近的馬賊們情不自禁的放慢了馬速,甚至有些人已經準備跳下馬去搶奪。然而不等他們出手,後方已經傳來首領憤怒的呼聲:“給我衝進去,膽敢停馬逗留的,殺!”
殺?章揚耳聽那馬賊首領的喊聲,不由輕蔑的笑了一下。方才他見局勢危急,自告奮勇的獻了一計,而那些已經近乎絕望的胡商們便如同搶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毫不猶豫地按照他的吩咐放開了西邊防守,隨後又將隨身的寶物盡數丟向缺口。接下來的局面,完全和他想象中一樣。馬賊們貪婪的本性,決定了他們的遲疑和猶豫。他等的,就是這一個瞬間!
高舉的右手向下一劈,埋伏在缺口兩側的西摩人頓時冒死衝了上去。放慢了馬速,失去了衝擊力的馬賊們一個猝不及防,竟然被他們趕出了圓陣之外。頂住!你們一定要頂住!章揚看了一眼缺口處的西摩人,隨即便指揮隨從向陷在陣中的百餘名馬賊殺去。時間,對於敵我一樣重要!
一刀,又一刀,再一刀。章揚挺刀前行,無視自己正一步步的逼近馬賊中間。從追殺變成被追殺,這些馬賊陷入了短時間的震驚和茫然中。他要做的,便是搶在敵人清醒之前,把他們徹底打散、打亂、打垮。刀上有血,卻比不上他的面容可怕,稜角分明的臉上,刻寫著摧毀一切的堅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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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陣中的騷亂漸漸平息,怒火,隨之開始在胸中燃燒。那亂草從一般的鬍鬚下,馬賊首領的臉色,已經由紅轉白,又由白轉青。堂堂黑風盜,縱橫戈壁沙漠從未失手的好漢們,竟然在這小小的商隊前一損再損,折了將近兩百人。接下去,還要死多少人才能結束?
黑色的頭巾在風中飄飛舞動,座下靜立的黑馬,興奮的喘著鼻息,等待著他雙腿有力的一夾。背後數百名剽悍的漢子,刀已出鞘,人已昂然。當他們聽到放棄圍攻整隊的命令時,所有人都明白,首領恐怕要不惜一切代價正面強攻了。只是,為何那一聲熟悉而雄壯的吼聲遲遲沒有響起?
拉羅舍的掌心沁出了汗珠,陣前馬賊的沉默,讓他預感到即將爆發的慘烈。連續的激戰後,自己的手下身心俱疲,勝利,完全成了一個無法企及的夢想。也許,今天,就是自己生命的盡頭?
腳步聲從旁邊傳來,拉羅舍看著那個帝國將領年輕的臉龐,不由感嘆青春年華所賦予人的勇氣。平靜、堅強、無所畏懼,這些值得驕傲的神情是如此熟悉而又陌生,一下子把他塵封已久的回憶全都勾起。扭過頭迎向馬賊們的方向,拉羅舍的眼中釋放出一股狂熱。
來吧,你們都來吧!男兒恨不戰陣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