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飄飄,隱隱然似有仙人之姿。目睹這般景象,站在章揚身側的單鋒不由湊了上去,遙指崔哲背影低聲提醒道:“佐雲,你留心細看,此人絕非等閒之輩。”章揚被他一說,禁不住抬眼打量起來。小徑之上,崔哲的步伐忽疾忽緩,粗看之下,彷彿雜亂無章。落在他的眼中,卻明白那一起一伏之間,恰恰和著風勢而動。
偷眼看見章揚面容突然凝重下來,如嫣心頭一緊,也猜到崔哲有些不尋常的地方。她垂目猶豫了一會,忽然舉起纖手,自頭上拔下了一枝玉簪,急行了幾步,大著膽子拉住了章揚的左臂。
“怎麼了?”章揚扭頭奇怪的問道。
如嫣卻並不答話,只是輕輕咬緊了下唇,手握玉簪彎下身去對著路邊的石塊一砸。一聲清脆刺耳的“叮噹”之後,那溫滑晶瑩的簪子已斷成兩截,在綠草黃土間翻了數翻,最後定了下來,悽悽然閃爍著殘缺的豔光。她有些心疼的蹙了蹙眉,隨即小心翼翼的拾起兩截斷簪,送入了章揚的手心。
抬頭痴望著章揚的雙眼,如嫣細弱的聲音里居然透著無窮的堅毅:“這枝玉簪是如嫣往日最愛,十餘年來不曾須臾離身。今日先生衝冠一怒,如嫣唯有斷簪明心!只願先生多自珍重,萬勿讓如嫣未嘗新簪滋味,便墜人綿綿餘恨之中。”她語中隱澀,藉著愛簪之心,遮遮藏藏的表露了自己的愛慕牽掛。章揚緊緊握住兩截玉簪,眼裡溢滿了說不出的快慰。無數話語在他唇邊轉了又轉,最後只凝成短短一句:“你放心!”
如嫣依依不捨的放開了手,自去站在了蔡單等人的身旁。她舉目向上望去,只見謝晚亭旁,此時雲浪翻湧風雨澈寒。不多時,章揚的背影已進入了亭中,與那崔哲相對。短短片刻後,二人忽又步出亭外,竟縱身上了亭頂。她正彷徨焦慮時,耳邊傳來單鋒安慰的聲音:“如嫣小姐莫要驚慌,以他二人之力,也唯有亭頂方才施展的開。若是真要在亭中相鬥,只怕不要三五個回合,這謝晚亭就要毀在他們手裡。”如嫣心頭一寬,這才稍稍放下了憂心。
山風激盪,過面如似刀割。單鋒眯起雙眼,緊緊注視著謝晚亭上。此時章揚已站在亭頂右側,只見他左足前點,右足蜷踏在飛簷尖上,雙手和於一處壓在柄端鞘口,卻並不拔出刀來。再看那崔哲,四下裡打量之後,自去落足於左翼飛簷正中,一柄三尺長劍,已然脫鞘而出,橫在了身前。
緊盯著崔哲的連番舉動,單鋒忽而有所觸動,他低聲疑惑道:“崔哲?崔-哲?難道他竟是出身於北地六大家?”聽他說的蹊蹺,劉猛連忙好奇的湊了過來:“北地六大家?單大叔,他們是些什麼人物?”遲疑了一下,單鋒有些不敢肯定:“我曾聽人說起,邊軍中常有東三家或是西三家之稱,合起來就喚做北地六大家。這六大家族久居於邊疆,歷代子孫慣經戰陣,常以刀劍雄于軍伍。那東三家裡便有崔姓一族,正是以劍法出名。你看這崔哲劍橫於胸前,鞘隱於肘後,剛柔並濟,大有進則飛於天,退則潛於淵的氣勢,分明是出身名門。不過六大家族庭訓巍明,首重義理二字,若崔哲真是六家中人,怎麼會幫助管闕這等小人?”
“會不會是怕了管捷?”蔡七猜度道。
“不能!”單鋒斷然答了一句。“六大家根深葉茂,當年甚至有人敢於頂撞帝皇。如今再不濟,也該不會畏懼區區一個振武將軍的氣焰。”
“單大叔。”雖然什麼也沒聽懂,如嫣還是忍不住關心道:“其他的我不明白,總之這個崔哲很厲害,是不是?”
單鋒笑了笑:“如嫣姑娘,你可莫要叫我大叔,佐雲雖比我年少許多,如今與我也是兄弟相稱,你還是叫我單大哥來的好點。”看見如嫣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單鋒轉頭望向山頂,認真道:“至於崔哲,雖然有可能是六大家的子弟,不過,我相信,佐雲決不會輸給他的!”
“此劍行王者之道,守堂皇正氣,存義士之風,閣下還請小心了。”一劍在手,崔哲渾身立時散發出威嚴氣象。此時的他,意氣磅礴風姿超卓,再不是那湮沒於百餘名賓客之中,絲毫也不起眼的隨從侍衛。章揚見了他這般變化,不由鬥志上湧,激起了爭強好勝之心。他合於身側的雙手緩緩前伸,左手下滑銜鞘,右手滿握刀把,整個人頓時如同弓弦一般繃緊了起來。那柄在鞘長刀,更是在蓄勢待發,幾乎凍結了左右氣息。
“好!”崔哲募地讚了一聲,手中劍微微前探,吞吐不定。山頂咆哮的風雨雲霧,到了他的身前,去勢立緩,彷彿已被那三尺青鋒盡數攔下。
忽然數十步外,一聲松搖柏動,落在兩人耳中,直如驚雷一般。章揚眉角飛挑,刀鋒流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