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到造反失敗後的嚴重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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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回憶》第一冊
陰曆十月二十一日(即公曆十二月八日),這支造反隊伍進到離瀏陽縣城很近的地方,
就遭遇到少數洋槍隊的抵抗。原來城內官方得到訊息後,在十分恐慌之中從事戒備,緊閉城
門;並派出幾十個人的隊伍,攜帶僅有二十六支步槍,出城作無可奈何的堵截。可是這支造
反隊伍卻在洋槍隊隔河稀稀疏疏的射擊之下,密集在大路兩旁亂作一團而動搖起來了,只支
持了不久的時間,隊伍就因失去了控制開始大批逃亡。據說當時這種逃亡情景有如堤防潰塌、
大水奔流一樣。頭目們在隊伍潰退下來之後,曾採取過整飭部隊、分股活動等步驟,但大部
分黨徒已經逃亡了,無法再行集合,剩下來的各小股也覺得形單勢孤,士氣低落。在官軍進
剿的風聲日益緊急的威脅之下,繼續活動了幾天,頭目們認為大勢已去,終於採取瞭解散隊
伍、分途躲藏的步驟。事後官方曾大事宣揚說:“十萬洪江會被二十六支洋槍打垮了。”
洪江會進攻瀏陽之役是這幕造反劇中最主要的表演。龔春臺所統率的那一支隊伍是其中
的主力軍。鄰近萍北瀏南一帶的其他地區的洪江會,雖曾有過一些響應和零星的行動;但他
們聽見瀏陽縣並沒有被打下,主力軍業已潰散的訊息,也就看風轉舵,消聲匿跡,不敢再有
所活動了。廣佈在各地的洪江會不能同時發難,顯然是這個組織一向缺乏統一領導的原故。
這樣,一九○六年洪江會的造反,就和歷史上若干次未成熟的“會匪”、“教匪”的起事經歷
相似,宣告流產了。
洪江會造反的風暴算是過去了,官軍的進剿卻接踵而來。
當時我的家庭認為亂事雖已過去,但禍害仍將繼續,進剿的官軍來了又不知會做出一些
甚麼事情來。家裡的大人們吩咐下來:不要亂說話,不可再談造反的故事,也不要到外面去
走動,以免遭受牽連。果然,在我回家後的幾天,進剿的官軍的一個支隊到達了我們的山口
村裡。這是一支滿清的綠營軍,俗名叫“綠勇”,每一個大兵身上都穿一件綠色的號褂,背
上有一個大“勇”字。那天上午來到我一家裡的是一個哨(即一排),大約二十餘人,每人
都揹著一口馬刀,還攜帶了幾枝步槍。他們進門之後,聲勢洶洶。有一個大兵抽出馬刀,斫
去陳設在木廳裡一張古老臺桌的一角。哨長立即裝腔作勢的宣佈:“你們這個地方是造反的
區域,你們為何不預先報告?現在朝廷有上諭,造反者就地正法,隱瞞不報者同罪。再有甚
麼叛亂就殺光這裡的首姓,燒光這裡的房屋。”
我家裡的大人們也和鄉村中其他一般人一樣,對於軍隊是一向不懷好感的。他們心目中
的官兵是剿匪不足、擾民有餘、蠻不講理的可怕人物。他們對於“綠勇”到來,顯得驚慌失
措,趕緊穿好補服,長袍馬褂出來迎接,低聲下氣的周旋,對於綠勇們的橫暴行動卻不敢有
所抗議;這真是“秀才遇著兵,有理講不清”的情景。所以穿起補服,固然表示自己是滿清
的臣民;更重要的是,補服多少有些辟邪的作用。按律,官廳和軍隊對於有“功名”的人,
是不能任意侮辱的。
我家可說是詩書之家,歷代相傳直到我祖父和父親一輩,大多是讀書人。大屋裡住著祖
父一輩六房人家,每家都有收五百擔到一千擔租谷的土地;因此,也可以說是地主鄉紳之家。
我祖父這一輩六兄弟中,有四個是可以戴頂子穿補服的。其中兩個是由正途秀才出身,另兩
個則是捐班出身。到我父親一輩,因科舉開始廢除,多數人逐漸轉入新式學校。我父親是在
滿清最末一屆的省試中取錄的拔貢(他那時不在家,到浙江法政學校去學法律去了)。因此,
我父親這一輩只有兩三個人是有所謂“功名”的。我家這些讀書人,平時不過問地方上的事
情,也不出入當地衙門,他們實在不習於應付綠勇們的騷擾。
隨著綠勇之後,當地的保正、閭正等也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