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交通負責人對我們的這一番訓誡,曾使我和李立三相視而笑,認為小夥子居然教訓
起前輩來了。原來這位交通負責人是一個約二十歲左右的小夥子,與賀昌具有同樣的少年氣
盛的氣概,又是八七會議以後的新人物,顯得神氣十足似的。我們擠在這間小房子裡,有的
坐著,有的躺在地板上,如此渡過了一宵。
第二天早上,依照那位交通負責人的安排,我們都無言的分手了。他將我安排在一間小
旅館的小房間內,給了我一筆必需的旅費,替我購置了一些應用物件和到上海去的船票等等。
他買給我的物件中有一隻大柳條箱,但是並沒有東西可以填滿這隻箱子;我乃臨時買了一條
棉絮,將它塞滿,以壯行色。當天下午,我採取了各種避免人們注意的方法,悄悄的走上了
一艘開往上海的輪船。其餘三個同伴的行止如何,我也就不知道了。
我在那艘輪船的統艙內,聽到一個我所熟悉的談話聲音,我不得不提高警覺。這是一個
三層的高鋪位,我靜靜的躺在那裡,以免被人發覺。開船以後,我才證實了那個熟悉的聲音,
原來是我的老友朱寶庭。他是寧波籍的老海員,有名的“朱缺嘴”(嘴唇缺了一塊,因而有此
綽號)。他交遊甚廣,這條船上的海員,多數是他的朋友。他喜歡喝酒,往往終日在醉鄉中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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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回憶》第二冊
人大聲談笑。那時,他也是這個統艙中的乘客,搭這艘船到上海去。與他交談來往的人,川
流不息。
我考慮到:朱寶庭原是一位可靠的同志,也是海員工會領導人之一。這時他竟毫無顧忌
的在那裡大聲談笑,是否他已經變了呢?即使他沒有變;但如果我和他打招呼,又可能會遇
到其他認識我的海員;或者這位“朱缺嘴”酒醉了,亂說一陣,豈不要將我的身份暴露嗎了
因此,我決定避不和他見面。同在一個統艙內,這很不容易做到。於是,我只得裝暈船有病,
老躺在鋪上不下來;只有當“朱缺嘴”睡了或不在統艙內時,才下來走走。這樣,我算領略
了那種無病裝病的痛苦滋味;而終日躺在床上,也使我陷於一種苦思焦慮的狀態之中。
這樣過了三天,我居然沒有被“朱缺嘴”發覺,順利的到達了上海。其實,那時“朱缺
嘴”還是一個忠實的同志,我沿途的顧慮和所吃的苦頭,實在是多餘的。
我到上海後,很快的便和中共中央聯絡上了,我也開始領略到“四一二”上海清黨以後
的那種恐怖滋味。李立三這時也到上海了,他是不是和我同乘一艘船,我不知道。但他的化
妝,顯然是比我要闊綽些,他裝扮成一個富商的姿態,也有點像一個花花公子。我們當時在
李維漢(任瞿秋白中央組織部長)的住所內會見,談論我們如何住下來的問題;又重新聽了
一遍由李維漢告訴我們應注意的種種保密事項。
李維漢告訴我們:中央已經在英租界的重慶路一條橫巷內,租好了一層樓的房子,準備
給我們居住。經手去租房子的人,曾告訴房東,是準備給新來上海的朋友居住。要我們以旅
客的姿態搬進去,一點也不可露出形跡。我們聽了他的話,隨即商談,以何種身份搬進去,
如何應付環境。我那時容顏顯得相當憔悴。於是,裝成一個來上海就醫的有病教員,李立三
則權充我的弟弟,系一間銀行的高階職員,陪同我來上海醫病,並順便做做買賣。我們這樣
商定後,李維漢從旁欣賞著說:“像得很。”
我們搬進了這所中共中央的“高階招待所”,這是一幢兩層樓的單獨洋房,房東住在樓下,
我們住在二樓。這層樓有六個房間,相當寬敞。各房間內,都早經佈置了一些租來的傢俱。
我們的扮演,倒也非常逼真。李立三每天都向我致候:“大哥,你今天感覺怎樣?”如果有同
志來往,也要談上一些有關我的病狀,似乎都是一些來看病的親友。弄得房東都在那裡推測
樓上那位大先生,是生了肺病罷!李立三卻是好動的人,在家裡耽不住,不管風聲怎麼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