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時期。中共暴動政策,也是由這一次開始,而且一開始就充滿了冒險色彩。由此發展下去
的秋收暴動,廣州暴動等等,更走到了可怕的盲動路線上去。這在中共的記載中,是由右傾
機會主義這個極端,走到了左傾盲動主義的另一極端。但我要修正一下這句話,中共加入國
民黨這一實際政策,根本是右傾機會主義,共產國際和中共中央不承認這一點,只枝枝節節
的批評過這一政策實行方面的一些錯誤罷了;蘇維埃整個政策,根本就是盲動主義,共產國
際和中共中央也不承認這一點,同樣只是枝枝節節的批評過某一些明顯的盲動錯誤。
110/185
… Page 262…
《我的回憶》第二冊
上面這些批判之詞,並非自詡我有先見之明,而是在痛苦的經歷中體驗出來的,而且相
信這是公平而合理的。當我於一九二七年七月二十六晚踏上長江下行船,由漢口往九江時,
我的心情很不愉快。我痛恨大批共產黨人的被殺害,覺得非奮起反抗不可,但又認為南昌暴
動並無成功的希望,不免有進退兩難之感。我本來不滿共產國際的領導,但又無法脫離共產
國際。我深刻體會中共混在國民黨內的政策是大錯特錯,但現在改弦更張,對未來的局勢發
展如何,實在有點茫然。共產國際,對南昌暴動採取置身事外和阻止的態度,羅明那滋的左
傾蠻幹,瞿秋白的取巧作風,無一不增加我心情的不安。總括的說,憤慨、反抗和苦悶、思
想模糊不清,以及對暴動失敗後可能引致的嚴重後果的顧慮,各種複雜心情交織在一塊。在
無可奈何之中,只有加侖將軍的那種苦心孤詣的建議,給我一些解脫。我總在設想,中共的
軍事勢力與張發奎所率領的第四方面軍,全部共同回師廣東,是比較可行的,應當爭取其實
現。
二十七日早晨我到達九江,當時九江碼頭很為擁擠,大批共產黨人和國民黨左派人物都
由武漢來到這裡,大部分候車轉赴南昌,也有些正設法潛往長江下流上海等地。他們大都在
那兒對時局發展交換意見,中共的要人們也乘機拉攏國民黨左派人物,企圖為南昌暴動增加
聲勢。這裡也是一個軍事轉運站,第四軍正由武漢經九江轉赴南昌。我很快在九江找著了賀
昌(少共中央委員)、高語罕(武漢軍校的政治教官)、惲代英(中共前敵委員會委員)、廖乾
五(第四軍政治部主任)和關嚮應(少共中央委員)等同志舉行會議。簡略告訴他們二十六
日中央常委會議的經過和決定,他們都表示南昌暴動勢在必行,已無討論的餘地,尤其是惲
代英表現得最為激昂。
當我追問惲代英為甚麼不能重新討論時,他表示沒有必要等候我的來到再行討論,因為
事情已經決定了;並進而怒斥共產國際和中共中央。他曾說到:“共產國際和中共中央害死了
中國革命,葬送了成千上萬的同志;它們的領導完全破產了。現在南昌暴動一切準備好了,
忽然又來了甚麼國際指示,阻止我們的行動,我是誓死反對的。”他強調不理會共產國際和中
共中央,按照已經決定了的計劃往前直幹。他也曾威脅過我說,如果我再動搖人心,就要打
倒我。
惲代英這種憤怒的發言,曾使我為之變色。他平時是一個正直而有禮貌的人,對我一直
很友善,對人沒有私怨,沒有與人競爭的野心,在共產黨人中素有“甘地”之稱。我聽了他
這些話,當時百感交集。他堅持暴動,顯然積壓已久的憤慨到此時才坦白髮洩出來。我也佩
服他這種堅毅精神,自愧沒有能夠用他的蠻勁去對付羅明那滋。我也感覺到,中共中央和我
自己的領導威信,已經喪失了。我當時在難過的心情中,不願作任何解釋,只說這件事等到
達南昌後再行討論。
我為了等候火車,在九江停留了兩天,直到二十九日才和惲代英結伴前往南昌。當時落
後的南得鐵路顯得破爛不堪,而且軍運繁忙。少得可憐的車輛都被軍隊佔用去了,沒有客貨
車經常開行;又沒有其他交通工具可資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