蹴鞠談棋復第一。”
田貴妃成了備受恩寵的楊玉環、趙飛燕一類人物,她的父親田弘遇也隨之地位顯赫起來,一時春風得意、氣焰煊張,就連家門前的兩隻鐵獅也顯得格外氣勢逼人。吳偉業是明末清初那段歷史和田府興衰的親眼見證者,他為此寫下了著名的《田家鐵獅歌》,其中記道:“田家鐵獅屹相向,舑舕蹲夷信殊狀。良工朱火初寫成,四顧諮嗟覺神工。武安戚里起高門,欲表君恩示子孫。鑄就銘詞鐫日月,天貽神獸守重閽。”字裡行間,處處可以想見當年的田府如日中天、氣焰灼人的景象。
有了皇帝的恩寵,田弘遇行事也越發肆無忌彈。崇禎十五年,他派屬下前往江浙一帶強選歌女,秦淮八豔中赫赫有名的陳圓圓、董小宛都被列入候選人中。幾經周折,董小宛終於逃脫,陳圓圓卻被帶回京城,吳偉業在著名的《圓圓曲》中寫道:“橫塘雙槳去如飛,何處豪家強載歸?此際豈知非薄命,此時只有淚沾衣。”在此之前,陳圓圓已經與江南名士冒闢疆互有好感,但後者正在為父親的前途奔走,一時未能將陳圓圓及時迎回家中。就在這短短的時間裡,田家倚勢豪奪,風雲突變,造化弄人,一對才子佳人就這樣擦肩而過,從此再不曾相見。失意落寞之餘,冒闢疆與另一位紅顏知己董小宛回鄉隱居,卻依然牽念著當年這段未了的情緣。多年之後,當他在《影梅庵憶語》中回憶董小宛生前的點點滴滴時,仍滿懷遺憾地提起當年與陳圓圓的往事。雖然稱自己是為了父親奔忙,斷送這段情緣也並無遺憾,但在字裡行間的淡淡情調裡,依然流露出無限的傷懷與悵惘。
北上京城之後,鐵獅子衚衕成了陳圓圓生命中極為重要的驛站。在此後的兩年間,她三次來到這裡,又三次從這裡離去。每次走進這裡,她都會涉入一場驚風駭浪的紛爭,人生傳奇也因此更增添幾分濃墨重彩。
第一次離開田府,是因為田弘遇準備把她送給崇禎皇帝,以此為自家博取更多榮耀。沒想到卻受到崇禎的冷遇,“明眸皓齒無人惜”,重新回到田府,繼續著樓臺歌舞、日日笙歌的生涯。然而在田府的一次宴席中,她遇到前來做客的年輕將領吳三桂,後者對她一見傾心,田弘遇也有意結交,終於將她轉送給吳三桂。就這樣,陳圓圓隨吳三桂離開鐵獅子衚衕,第二次走出田府。
當陳圓圓這次離開這座府邸時,一定不會想到自己很快又會重新回到這個地方,在明清交替的歷史活劇中無奈地扮演著重要角色。而田府也終於由盛轉衰,田弘遇和田貴妃相繼去世,天春園門前的鐵獅如同舊時王謝堂前的燕子,淪落在明亡清興的歷史塵煙中。“此時鐵獅絕可憐,兒童牽挽誰能前?主人已去朱扉改,眼鼻塵沙經幾載。”陳圓圓也並沒能和吳三桂相守多少時日,此時的明王朝已經搖搖欲墜,吳三桂奉命率軍駐守山海關,不久之後的公元1644年,李自成的軍隊攻克京城,崇禎皇帝自縊煤山,李自成手下大將、權將軍劉宗敏進駐田弘遇府,向京城裡的官員國戚們追收錢財,留在吳三桂府中的陳圓圓也被掠到劉宗敏處。這是陳圓圓第三次走進鐵獅子衚衕,卻想不到這一去便引出了驚天動地的故事——吳三桂開啟山海關迎清兵入關,江山因此再度易手,中國歷史從此走入清朝定鼎中原的年代。
“鼎湖當日辭人間,破敵收京下玉關。慟哭六軍俱縞素,衝冠一怒為紅顏。”吳偉業所作《圓圓曲》的開篇幾句,就道出了這段“一怒為紅顏”的傳奇故事。 當李自成進入北京後,原本有意與吳三桂合作,派人送去書信餉銀,吳三桂也認為對方確有誠意,準備與他們合作。但這時來自京城的訊息陸續到達山海關,吳三桂首先聽到家產家人都已被李自成軍扣留,他並不以為然,相信只要自己願意與他們合作,無需多久還都會物歸原主。然而當他聽說陳圓圓已被劉宗敏搶佔時,卻立時勃然大怒,認為“大丈夫不能保一女子,何面目見人?”他認定對方並沒有與自己合作的誠意,因此發誓“不殺李賊,不殺權將軍,此仇不可忘,此恨亦不可釋。”於是翻而與李自成為敵,開啟山海關放入清軍,從此“全家白骨成灰土,一代紅妝照汗青”,歷史的天平戲劇性地傾斜向了山海關外的清朝一方。
李自成軍退走了,明王朝遠去了,陳圓圓終於再次離開鐵獅子衚衕,與吳三桂一起前往雲南,從此再沒有回來。然而鐵獅子衚衕與秦淮八豔的宿緣並未到此終止。公元1664年,另一位來自秦淮之畔的傳奇女子顧橫波安然病逝在鐵獅子衚衕的龔鼎孳府中,京城文壇為之震悼,一時人來車往,憑弔不絕。
一條衚衕,幾度興亡,從煙水秦淮直到紫禁城邊的落日,鐵獅子衚衕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