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道:“諸位客官來的恰是時機,後天便是智弘長老開演無量壽法之日,客官可往聽講,或有機緣。”蘇公笑道:“如此甚好。”
正言語間,卻見一人跑將進來,嚷嚷道:“張三和殺人了,張三和殺了餘濟生。”店家急忙上前詢問,眾人亦圍攏過來,那廝便滔滔不絕說將起來,難免添枝加葉,亂編胡謅些言語,又道鎮中長者已令人將張三和捆綁起來,押送安吉縣衙,聽候處置;又道鎮中長者商議,欲往縣城上書縣令大人,懇請寬恕張三和。如此等等。眾人皆痛罵餘濟生,又不免憐惜張三和,說得興起,皆道為張三和不平,竟一股腦全出了客棧,追隨長者前往縣衙聲援。偌大一家客棧,只餘下店家、小二與蘇公四人。
蘇公閒著無趣,便與嚴微、東方清琪、蘇仁出了客棧。嚴微疑道:“蘇爺果真相信那店家言語?”蘇公笑道:“方才嚴爺言語,端的笑煞蘇某。可笑那店家如此固執,竟將那字軸當成寶貝,可笑至極。”嚴微笑道:“此字如此齷齪,一瞥之下,便不堪回首。某觀蘇爺神情,頗為異常,不知何故?”東方清琪笑道:“你焉能與蘇爺相提並論?你看字,不過觀其形而已。蘇爺乃觀其神。”嚴微笑道:“承蒙小姐點撥,嚴某如夢初醒。”蘇公嘆道:“承蒙東方小姐抬舉。只是那字,無論形、神,皆難入眼。那字懸掛堂中,有如出閣新娘頭頂嬰兒尿布一般。你只道我觀字入神,實則蘇某已唬得魂飛魄散空餘軀體矣。”東方清琪、蘇仁聞得此言,忍俊不禁,那嚴微更是笑出淚來。
蘇公拈鬚微笑,一瞥之間,忽見身後側一人,舉止甚是鬼祟,不由疑雲頓起,莫非?蘇公心生疑雲,尋得時機回首看時,那廝已不見了,心中詫異,思忖道:“莫非是我多心不成?”
蘇公疑惑間,忽聞東方清琪輕呼一聲,眾人詫異,卻見其手指前方,齊看去,原來前方是一學堂,喚作“無涯書院”,取學海無涯之意。那書院匾額四字甚是拙劣,竟亦是智弘長老“翰墨”。嚴微苦笑一聲,嘆道:“此字既出,羞煞湖州文人墨客也。”蘇公淡然一笑,道:“嚴爺何故嘆息?但凡一人,或達官顯貴、或名噪一時,阿諛奉承之徒趨之若鶩,仰若晨星,五體投地,打個臭屁當是香囊;他日失勢,樹倒猢猻散,個個遠而避之,唯恐牽連自身,更甚者落井下石。此即所謂人情冷暖、世態炎涼也。古往今來,自以為善書者,何其之多,或題名、或作畫、或吟詩、或寫賦,一時洛陽紙貴,但有失勢,一夜之間,所謂詩詞書畫頓成飛灰,不曾留下絲毫。”嚴微笑道:“不知那智弘和尚有甚能耐,竟被奉作神明?若言凡人活得兩百歲,我卻不信,定是民間以訛傳訛罷了。”蘇公思忖道:“世間之事,千奇百態,多有怪事,不可用常理臆度,不由你不信。”東方清琪道:“如此言來,蘇爺卻是相信那店家之言?”蘇公道:“若那‘福’字、‘無涯書院’等確係智弘長老所書,我便不信其人其事。”東方清琪不解其故。蘇公笑而不答,嚴微笑道:“觀其字便知其人,蘇爺是何等人也?休言蘇爺,便是嚴某亦一眼瞧得出來。”眾人皆笑。
四人沿街前行,但聞街頭巷尾,皆在議論餘濟生之死。蘇仁低聲道:“小的竊以為,那餘濟生死得頗為蹊蹺。”蘇公道:“你有何見解?”蘇仁道:“小的曾細細留心那餘濟生,其神情呆滯、舉止遲鈍,至死亦未言語一詞。”蘇公拈鬚不語,微微點首,回想起來,那餘濟生確是如此神態。蘇仁道:“那老者言語時,那餘濟生面無表情,待那張三和屠刀刺來時,餘濟生竟未有絲毫躲閃之意,屠刀入腹時,其竟未有掙扎、高聲慘叫,豈非出乎常理?”蘇公一愣,嘀咕道:“言之有理,言之有理。”東方清琪疑道:“那餘濟生害人在先,今被擒則死罪難逃,故心如死灰矣。”嚴微似有所悟,道:“蘇兄之意,莫非有人使詐不成?”東方清琪奇道:“你道有人先下迷藥,故而那餘濟生神志不清,只得任人擺佈?” 蘇仁然之。蘇公疑道:“若是迷藥,當將人迷倒,人事不知,如睡一般。怎的那餘濟生卻作醒狀?”嚴微道:“蘇爺有所不知,民間多有奇方,此迷藥有多種,將人迷倒不醒,如蒙汗藥、迷魂散之類;民間又有引屍散,如若服下,便如行屍走肉一般,無有神志,任憑下藥者使喚。”蘇公驚道:“若那心術不正者得之,怎生得了?”嚴微嘆道:“正如蘇爺所慮,那江湖騙子多有使此藥者,或騙誘良家婦女,將其姦淫、拐賣;或騙取殷實人家錢財,在你耳邊言語兩句,便恭恭敬敬取來錢兩送至其手,待藥性過後,問其所為,一頭迷霧,不知所以。”蘇公怒道:“此旁門奸惡之道,甚於偷竊,當嚴懲之。”
東方清琪疑道:“那餘濟生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