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你再說一遍,。你大聲點!”
他的喊叫把大家都吵醒了,有人似乎預感到出了什麼事,探頭探腦地鑽出帳篷,面面相覷。孔局長放下電話,臉色緊張地衝大家說了句:“都起床!”便跑進自己的帳篷裡穿衣服去了。大家飛快起了床,全都把詢問的目光投向值班員,值班員這才慌慌張張地說道:
“八分場,八分場的犯人暴動了!”
我當真嚇了一跳,“什麼,你是說八分場?”
他幾乎來不及回答,幾秒鐘之內就有一大堆問題爭先恐後地包圍了他,“多少人暴動?”“怎麼引起的?”沒去過八分場的人老是弄不清八分場到底在什麼方向,離總場有多遠當然,更多的人最關心的還是——現在局面如何。
“不知道,不知道,”值班員招架不住了,“是八分場派人跑到機械廠打來的電話,現在鬧成什麼樣子,他也說不清楚。”
我知謝\分場離機械場有十幾裡出,算算時周。心裡不禁養點發涼。到現在為止,暴動顯然已經發生將近一個小時了。幾百個年輕力壯的亡命徒一哄而起,誰都明白那將是多麼可怕和難以收拾的局面,說不定暴徒已經控制了監區,甚至佔領了整個兒分場。他們手裡的勞動工具,鍬、鎬、扁擔,都是足以殺人見血的兇器。自然還有更壞的可能——他們已經血洗了八分場衝出來了,正向各處露宿的老弱婦孺殺去
不用說,這時候人人都在想的問題是:我們怎麼辦?警衛部隊來源的糾紛還在京直兩地的軍事機關裡扯皮,這會兒你就是罵出滾來也不趕趟王
洪場長來了,和孔局長急急商量著對策,聲音雖低,但誰都能聽得見。
“關鍵是我沒有武器,人又不整齊。”孔局長一臉焦灼,“我看應該迅速召集總場黨委緊急會議”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洪場長打斷了:“不行,得馬上行動,什麼會都來不及開了。”洪場長的詞色幾乎是無可商量的,“叫那幫人衝出來不得了,各分場的老人孩子都睡在外面,這些人敢鬧就是不想活了,要是衝出農場往天津北京方向去就更麻煩了。”
孔局長機械地不停點頭,卻說:“不過沖出去倒好,與其逼成困獸之鬥,不如網開一面,叫部隊在沿途消滅他們,打運動戰是我們的傳統嘛。”
洪場長仍然唱反調,“不行,按責任這個壓力應該是我們擔的;比他們衝出去我們就是失職了。得馬上派人通知各為佔免把’所有路口部封鎖起來,應該把他們堵在清河!幹部家屬都得動員起來,他們到哪兒就在哪兒跟他們幹!我已經叫人通知場部的幹部都到這兒集合了,八分場的同志說不定還頂在那兒拼呢,得趕快增援他們。”
孔局長似乎沒有固定的主意,只是一勁兒點頭:“對對,我完全贊成你的意見,我們要號召大家發揚這個軍隊一往無前的精神,克服一切困難,堅決徹底乾淨全部地消滅一切敢於來犯之敵。要動員每個黨員、團員,每個革命幹部、職工,用行動保衛毛主席、黨中央,保衛抗震救災,保衛批鄧”
“對對,”洪場長抓住他換氣的片刻插進話來,“當前首先要把司機動員起來,這兒有幾輛車?”他轉身問左右,“四輛?好,馬上發動起來,大家上車!”
大家呼隆呼隆地朝汽車那邊走,及時中斷了孔局長的長篇大論。
正好那天從北京來了一輛準備接運傷員的大轎子車,便成了這一軍事行動的臨時指揮部。小樣急匆匆地趕來了,在開車的一剎那跳上車來。他氣喘吁吁,卻沒有忘記從堆在路邊的救災物資中綽來兩把漆黑的大鐵勺,大家這才想起赤手空拳,真應該拿點什麼傢伙才好。
最狼狽的是肖科長,他因為那天傍晚把襯衣背心全都一水洗了,所以只好赤膊上陣,挺著雪白虛胖的肚子,很是尷尬。他一上車就悄悄問小洋:“體裡邊穿背心了嗎?”
“沒有啊。”小祥搖了一下頭,馬上領會了他的意思,當即把自己的襯衫脫下來了。
“那,你怎麼辦?”肖科長接過來,有點不好意思。
“我沒事,我們這兒夜裡特涼,您不習慣準凍著。”
肖科長這才感激地點點頭,穿上衣服,苦笑著說:“哎呀,我今天不該把它們都洗了。”
我們這輛轎子車一馬當先,從總場及沿途各分場開出的其它卡車和拖拉機遙遙隨後, 一路燈火成龍,浩蕩東來。出發前的短短瞬間;全軍航實際標9似乎已從孔懇長轉移到議農村已穿上,後.者的果斷和強硬,有效地駕馭了整個兒局面。開車以後,孔局長有些自卑地一聲不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