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雖說經古耕虞精心努力經營,古青記已遠非初時的三個職工,四個學徒,只能坐地收些山貨的默默無聞的小商號,而是已改名為“古青記父子公司”牌號響亮的專營豬鬃的出口商,不僅商號的規模擴大得遠非幾年前可比,資金也較為充裕。然而,要和合中公司相比,還是相去甚遠的,僅註冊資金就相差十倍,何況論經濟後盾,論勢力關係,相去又何止十倍,實是不啻天淵!臣熊來勢洶洶,大有黑雲壓城城欲摧之勢,莫說重慶的專營豬鬃的商號,連所有的山貨號都深感壓力的沉重。朱文熊也根本沒把這些土商看在眼裡,以為吞沒他們輕而易舉,不過是舉手之勞,唾手可得。對近年來已露頭角、聲名頗著的古青記父子公司雖尚算客氣,也只是以居高臨下、盛氣凌人的態勢,知會古耕虞,要其將在重慶經營的虎牌豬鬃,全部就地賣給他,再由他匯總出口。話裡話外都流露著一種明顯的意思:你一個年輕資淺的娃娃,你一個財細勢微的小號,能有多大的出口能量?只有併為我公司的一個收購加工點,附麗於我的名下,你才可以生存,才可分點餘羹,你的湯中也自可多見些肉;否則,只有在我的威壓下,變成齏粉!
重兵壓境,兵臨城下,箭拔弩張,而且公開要起了“降書順表”,古耕虞並沒有被嚇倒,他鎮定如恆,微笑著,然而卻果決地回絕了誘降,大戰便開始了。
朱文熊以洶洶之勢,投放大量資金,動員大批人員,廣泛大量地收購豬鬃,大有鯨吞重慶全境的豬鬃之勢。古耕虞也決沒有閒著,在”熊”一入境時,就已敏感地意識到了危險,覺察了大戰的激烈,也當即做出反應,在朱文熊展開強大的收購攻勢前,就緊張地作了安排,並從兩個主攻方向著手:一是礪兵襪馬,一是釜底抽薪。兩方面緊鑼密鼓地交叉並進,卻又十分隱秘,令朱文熊很難察覺。
當時地方觀念較強,川人尤重鄉情。古耕虞首先認準、抓牢並且巧妙地運用了這一武器。而朱文熊狂傲跋扈,氣勢凌人,也使川人甚為反感,那些直接受到利害威脅的商號尤其為甚。正相反,古耕虞不但是上生土長的重慶人,而且為人精明大度,信譽尤其為好,又經古耕虞刻意聯絡,川人幾乎形成了一塊擋熊的盾牌,都傾護起了古耕虞。古耕虞見時機成熟,便動員豬鬃業主將次貨賣給閤中公司,好貨與標準貨他寧肯提高價格收買。朱文熊雖擅貿易,對豬鬃卻是外行,而人一狂傲,行事必然浮躁,再精明的人也是難兔。他只醉心於大手筆,大批次的收購,陶醉於財大氣粗,舉手間豬鬃便如潮般湧來,轉眼已是幾千箱,還哪得冷靜下來細商一下成色?更沒有怎麼關注於加工,只是吩咐一聲後便志得意滿地捉摸起了商標:中國豬鬃出口以來唯以古青記父子公司的“虎”牌鬃為最,你是虎,那麼,起個什麼牌號才能壓倒你這隻虎呢?朱文熊煞費苦心地捉摸來捉摸去,終於捉摸了出來——飛熊!是呀,當年姜子牙不是以飛熊入文王之夢山?我朱文熊正是隻飛熊,如今入了川,再飛向世界!可又想了想,又覺得不妥。雖說在猛獸中,熊的名次排在虎前,可傳統的故事卻說,虎利用熊的體笨與頭腦簡單而戰勝了熊,所以有虎為獸中王之說,卻沒聽誰說熊為獸中王,而熊聽起來沒有虎響亮,且易犯“無能”之忌,那又叫什麼呢?不如索性叫飛虎——你的虎連樹也上不了,我的虎卻能飛上天。就是要凌駕在你乃至一切同業之上!
這商標的針對性與示威性都是很明顯的。古耕虞並不在意,除了乘機加緊鼓動業主賣次貨外,還有時乘隙選些次鬃打發人去賣給閤中。閤中的收購人員一來多為外行,二來奉命猛收,忙得不亦樂乎,還那識得、顧得好壞!
古耕虞則在表面上不聲不響,裝作毫無作為,使對方益驕,更不戒備,暗地裡卻加緊了活動。
古槐青在經營方面也是個行家,他交給兒子的古青記底子雖然不厚,然而卻是個良好的基礎,他很重視本行人才的招攬與培訓,很重視加工與質量。如前面提到的廖熙庸,不僅精通山貨貿易,很擅長豬鬃的整理與加工,而且對古氏父子忠心耿耿,是個十足的“良佐”與“淨臣”;其他的幾個人,也是行家,人雖不多,能量頗大,因此“虎”牌豬鬃一登市,便享有較好的信譽。到了古耕虞手裡,更是憑他的知識與智慧,刻意提高,在質量與信譽上,國內已難有其匹。如今又格外下了功夫,質量更得到了幾乎是無與倫比的提高,而且也不著痕跡地備下了相當數量的好貨,也幾乎是與閤中同時運到了英國的倫敦。得意忘形的朱文熊根本忽略了原本沒看在眼內的古耕虞,以“獨家經營”、“捨我其誰”的姿態,將幾千箱豬鬃都劃作了當時國際市場的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