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非同遛狗回來,見辛怡站在穿衣鏡前。正默默地注視著自己紅腫的眼睛。她
實在沒有勇氣睜著這樣一雙眼睛去見同事;許非同的心裡也空落落的,彷彿置身於
荒蕪的沙漠,除了大風與黃沙,沒有一棵綠草可以讓他近乎麻木的靈魂在上面依附。
房問裡顯得很沉悶,很壓抑,每一升空氣似乎都蓄滿了炸藥。
“嘀鈴鈴”,電話鈴突然急促地響了起來。房間裡油然增加了一股生氣,儘管
很突兀,讓人有些猝不及防,但許非同還是很感激它,否則,他真不知道下面的時
間將負載什麼內容。
“喂,你的手機為什麼不開?”是小雨略顯急切的聲音。不等許非同回答,她
又接著說:“告訴你一張股票。sT海洋,早晨開盤就買,賺百分之十就走,昕清楚
了嗎?”話筒裡的聲音猶如天籟,許非同說了一聲“謝謝”就結束通話了聽筒。他不願
意讓辛怡聽到是一個女孩子的電話。
其實,辛怡從丈夫的表情上已經有所感覺。女人的心是最細的,前兩天她整理
房間,看到一本《外國情詩選》,其中有好幾頁被許非同做了記號,凡是做記號的
詩作抒發的都是纏綿悱惻的相思之情,辛怡就懷疑丈夫的心已經另有所屬了。
只是還不敢確認。後來她注意到有一個號碼頻頻出現在丈夫的手機上,心中更
多了幾分猜忌。有一次,丈夫又到陽臺上去接手機,接完手機,許非同去洗澡時她
調出剛才的來電顯示。
果然和自己的預感一致。她實在抵禦不了心中的誘惑,就像小時候趴到電視機
後面想弄清螢幕上的影像是怎麼出來的一樣。她撥打了那個號碼。手機通了,那嘟
嘟的聲音就像一記記重錘。敲擊著她的心扉。她感到渾身的血流加快,如同就要漫
出堤壩的洪水,心也像一隻奔突的兔子,嘣嘣地要跳出胸腔:她為自己的做法羞恥
;這和偷竊有什麼兩樣?自己怎麼也庸俗到了這種地步?同時,她又害怕得不行,
她打這個手機號碼原本是為了印證心中的猜測,可是這猜測一旦得以印證,她情感
的天空就將永遠不再晴朗,既然如此,打這個電話還有什麼意義?她想結束通話電話,
手卻不聽從大腦的指令。等待的時間充其量不過十秒,對於辛怡來說,痛苦得彷彿
經歷了一次難以言說的漫長劫難。她在這期間被扭曲,被撕扯,被烘烤,被鞭笞。
就在她實在忍受不了這巨大的精神酷刑,下決心結束通話電話時,一個聲音——個年輕
女子的聲音送人了辛怡的耳膜:喂,請問是哪一位?那聲音幽幽的,那麼遙遠,仿
佛是從寒冬的深處刮出來的一陣朔風,令辛怡不寒而慄。她下意識地結束通話了電話,
真的有一種天塌地陷的感覺。想到這些年自己為了這個家含辛茹苦,青春已如一支
蠟燭脂盡油幹,丈夫的心卻另有所屬,心中就如刀刺錐戳。她想和許非同說個明白。
又怕因股票大跌而籠罩在家庭上空的陰霾會暴雨傾盆。只能一個人暗中垂淚。後來,
股票越套越深,她也就愈發失去了和許非同“理論”的勇氣,她怕火上澆油,可是
又於心不甘。便替丈夫找出種種理由來麻木自己。她想,像丈夫這樣四十歲左右事
業有成的男人,有一點婚外的感情遭遇也屬正常。弗洛伊德不是說過嗎,禁慾造就
不了有創造力的思想家、藝術家和拓荒者,而只能造就“善良”的弱者,禁慾或過
分壓抑只能使個性趨於死板,也造就不了好丈夫。這種事糊塗一些。興許會使丈夫
有所收斂,真較起真兒來,倒會加速婚姻的解體。她和許非同生活了十幾年,自認
為對丈夫還是瞭解的,他不是那種對家庭毫無責任感的男人;再說,自己賠了那麼
多。那可都是丈夫辛辛苦苦的血汗錢,細想起來也怪對不住他的,丈夫有點外遇。
正好可以使自己的內心得到一種平衡。
所以她沒打算問是誰來的電話。她不願意捅破這層窗戶紙。
如果霧氣散了,看到的是田野的荒蕪,還不如留住一些朦朧,讓自己對未來心
存一份期待。倒是許非同沉不住氣,十分興奮地說。一個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