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一坤說:“但是,阿杰讓你去找她,客觀上起到了自殺的催化作用。”
“是這樣。”江薇承認。但又說,“我認為不能責怪阿杰,既然是朋友,她就不能沉默,不能袖手旁觀。這個賬,應該記在楊小寧頭上。”
宋一坤問:“林萍留下什麼話沒有?”
江薇說:“林萍給阿杰留下一封遺書,大約六百字,主要內容有兩個,一是對阿杰表示感謝,二是委託我料理後事,她要求把骨灰撒在海里,不讓帶回國。另外據遺書上講,她自殺前給家裡寄出了一封信,說明她的情況。”
宋一坤說:“你就留在曼徹斯特料理後事,而且後事的處理不能只按遺書,要徵求林萍父母的意見,你可以透過阿杰家的電話與他們聯絡,如實說明情況。阿杰和林萍是同事、朋友,家都在油田,所以要格外慎重、妥善。”
“我明白。”江薇說。
宋一坤放下電話,不由自主地在心裡對自己說:你的下場,又能好到哪兒去呢?
失道寡助。
這四個以往他很少留意的字現在就像燒紅的鐵印一樣烙在了他的靈魂上,再沒有比眾叛親離更讓他刻骨銘心了。
自“雲陽公司騙案”之後,方子云自殺,夏英傑和葉紅軍倒戈,玉南工程資金方面頻頻告急,偏偏這個時候又出了林萍自殺的事,全亂套了,一切都失去了控制。至於前景,雖然他還沒有與義大利人會面,卻已經嗅到了一股陰森的氣息。然而,更讓他警覺和不安的是,夏英傑已不止一次地提到了“同生共死”這句話。他知道,這個女人是說到做到,決無戲言。
宋一坤承受著巨大的壓力。
四月九日下午,他和夏英傑飛抵北京,住進“明珠假日飯店”,剛一進客房他便馬上與葉紅軍通話,這是計劃之中的事。
“我們剛到北京。”宋一坤隨即報出了自己的住址、電話,接著說:
“我打算現在去三河,夜裡返回。我和阿杰商量過了,決定給子云家裡兩千美元表示我們兩人的心情。如果你同意,我們替你拿出一千美元以表示你的心情。”
“我已經有準備了。”葉紅軍在電話裡說,“我的幾個義大利朋友去北京旅遊,你們的時間今晚七點四十分到北京,我委託他們帶了一些東西,是專門為子云的父母準備的。看來,你們得明天去三河了。今晚八點鐘以後請你不要離開房間,等我得到義大利朋友的住址以後,通知你們去取東西。”
“好吧,我等著。”宋一坤放下電話。
夏英傑單獨訂了一個房間,與宋一坤不在同一個樓層,她去放行李了。
宋一坤脫下西裝解下領帶,從提箱裡取出自帶的茶葉沏上一杯茶,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邊喝茶邊等夏英傑。二十分鐘後,夏英傑來了。
“情況有變化。”宋一坤說,“今天我們不去三河了,八點鐘以後我在這裡聽電話,然後以取東西的理由到指定地點與他們會談。現在他們的人正在飛行途中,七點四十分到北京。這樣也好,增加談話地點的突然性和偶然性,會更安全一些。”
夏英傑站著沒有說話,她的。情緒一直十分低落,而林萍的死使她原本就沉重的心情又徒然增加了一層痛楚,總有一團陰影籠罩著她。
來一坤走過去,將散落在她胸前的一縷頭髮輕輕地拂過她的肩頭,說:“別這樣,這不是你的性格,拿出你在上海和我第一次見面的那種從容和高貴,那才是你。”
“那不是一個層次的狀態。”夏英傑搖搖頭,說,“剛才我和江薇通話了,林萍的父母同意骨灰就地處理,再三要求為林萍的事保密。我現在真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麼東西,好人全讓我當了,壞結果全讓別人承受了。”
宋一坤站在視窗望了一會兒春色濃濃的好天氣,又留戀地看了一眼剛沏好的熱茶,笑道:“天氣真不錯,我陪你出去走走,散散心,別總在屋裡悶著。”
走出飯店,寬闊的馬路展現在眼前,兩排一望無盡的綠色植物將馬路分為快車道和慢車道,而人行道上則是林木成蔭,整潔清爽,像一幅油畫。
“在我的記憶裡,這是你第二次情調了。”夏英傑挽著宋一坤,邊漫步邊說,“那次是要分別的時候你怕我難過,這次也同樣,真難為你老人家了。”
“想想《辛德勒的名單》那部電影,”宋一坤說,“即使是辛德勒也不能保證他的工廠裡猶太人不被殺害,難道那些被殺害人的能夠忘掉納粹而去譴責辛德勒?所以林萍的事情你不必過分自責,她的結局是她自己寫的,早在玉南油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