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廊寂寂悄悄,一條人影閃進了亮著燈的畫室。
“出去。”安室瞥也不瞥來人一眼,聲音低過室外的溫度。
“我偏不。”陸庭頤拖來一張凳,就在他不遠處坐下,預備生根似的。
“畫畫的時候,我不喜歡旁邊有人。”所以他多半會挑放學後的夜間,或是無人的週末,單獨待在畫室練習。
陸庭頤抱怨道:“安同學,你總這樣不近人情。”
她托腮瞧著安室,他正在削一支新炭筆,拇指推動小刀,炭筆在左手指間旋轉,木質部分就漸漸脫落,顯出墨色的炭芯來。
刀刃咻咻劃過,炭芯愈來愈尖,愈來愈細,陸庭頤提溜著她的心,生怕一個不慎,這顆心隨炭芯一同被安室手裡的刀削斷了。
然而終究沒有斷,安室手指熟稔,刀尖流暢,那支炭筆削得光滑細長,近乎完美,一如他的畫作。
安室向後捋了一把劉海,終於看向陸庭頤,“你打算什麼時候走?”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y ehu a2 .c om
目光冷鋒一般射過來,女孩子們的心動往往就要凝霜,可陸庭頤自小順風順水,且被養成個天不怕地不怕的膽魄,異性的拒絕非但傷不了她的自尊,反倒為坦蕩情史添一筆風趣。
“我母親賞識你,願意為你在市中心辦畫展,這樣百利而無一害的事情,真搞不懂你為什麼要拒絕。”
安室沒答話,筆尖在畫紙上欲動未動。
陸庭頤思索了一下,又問:“或許你以為,這樣會欠人情,從此再面對我們家就不得不違心逢迎了?”
校內都傳安室此人不好接觸,而在陸庭頤看來,他只是活得隨心隨性,於是便疏於旁人認為應有的禮節,常無意識就得罪了人。
安室不善交際,也無意交際,不能說是恃才矜己,而是自有一番豐盛天地,沉浸得久了,更與外界漸行漸遠。
既然沒有交談的慾望,又何必裝作親切?無端的笑容是吃力的,無端的問候是吃力的,心內的宇宙尚來不及深掘,哪勻得出多餘的情緒在意他人對自己的風評?他不怕誤解,卻怕為了被諒解而勞心費神。
陸庭頤情願主動去解讀他,解讀他的我行我素,解讀他的“我”究竟是什麼。
她有的是耐心,等著揭下他那張生人勿近的漂亮畫皮。
“我會分不清,人們去看畫展,是因為我,還是因為你母親。”
陸庭頤一怔,忽然很欣慰,“你到底還是和我說了句交心話。”
她起身走近,將一封玫瑰金地的請柬夾在畫板上,留下一句“希望你能來”便離開了畫室。
安室扯下那請柬,是生日宴的邀請函,封口處的火漆印著陸氏的家徽。
*
“我的好嫂子,你怎麼還在睡懶覺!”陸庭頤風風火火從別墅大門闖了進來,還沒跑到樓上的臥室,那嘹亮的嗓音就穿透房門驚醒了床上的女人。
江羚猛地翻身下床,正欲將房門反鎖,卻已遲了一步。
陸庭頤一隻手先伸了進去,江羚怕夾著她,只好悻悻讓開。
“寒酸,真寒酸。”陸庭頤胳膊一垂,手肘那隻煙粉的絨毛小挎包就隨意地落在地面,她脫了大衣往衣架上一掛,搖頭慨嘆,“這麼憋屈的破房子,除了司機就一個管家兩個傭人,表哥哪還有點堂堂陸氏未來掌門人的樣子?”
“不勞您可憐,我們對住在城堡裡捉迷藏委實沒興趣。”江羚冷冷一笑,又躺回床上,“放了寒假不去遊山玩水,跑來騷擾我做什麼?”
“自然是頂要緊的事。”陸庭頤撲到床邊,粉團薔薇似的一張臉笑得殷切,“下週我生日,你會來的吧?”
“看心情。”
“那可不行!”陸庭頤急忙搖她被子裡的身體,“你必須得來。表哥趕不回來,你就算替他赴宴。這是我的生日,當然要請些我喜歡的客人,才不能把主場讓給那些老東西。”
別說江羚還挺喜歡她的這份心性兒,和陸放之結婚本就是有意給陸家氣受的,陸家和她互相都不待見,偏偏陸庭頤一口一個嫂子叫得歡,也許是在陸家竟和陸放之有點真情,又也許她專愛做陸氏的逆行者,總之她們並不討厭彼此。
江羚被她搖得無奈,只好從被子裡坐起來,“只怕我去了遇見陸家那些人,場面會不好看。”
“若是有人惹你不高興,你就是將我的生日宴一把火點了我也不介意——就當作點蠟燭,我負責吹滅。”
“喲,陸大小姐誠意至此,我